姜勤风神情无辜极了,眼底却划过一丝恶意,把装傻充愣的本事发挥到极致,蒙头走过去就是,期待赶紧直接触发机关,闹个天翻地覆才好。
五年前,他曾两次硬闯结界,第一次被锁在门外,第二次用灵心剑全力劈砍才破开,兴许是因为他曾破坏结界,警醒了江城主他们,愈发加固房间的防护措施,这才如袁泽善所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袁泽善的指尖只触及到他的发梢:“你——”
莫绾绾也惊讶地睁大眼睛,捂住嘴。
姜勤风:“……”
谁知那坚不可摧的结界在他面前仿佛熟睡一般,畅通无阻,一路放他到门前,并无危险。
好似全副武装的战士在他面前丢枪卸甲、溃不成军,又好似固若金汤的城池在贵客面前敞开大门,欢迎至极。
这不得不教人生出一个奇怪的猜想,或许房中人长久以来都在静候他的到来。
万万没想到五年前拼死拼活也进不去的地方,现在轻而易举便能进入!
姜勤风:虽然很感动,但现在显然不合适啊。
旁边围观的袁泽善二人也愣住了,没想到阔别五年,这江家兄弟的感情竟如此深厚,难搞无比的结界对姜勤风全线开放,一点不需要验证。
魔界少主继续吩咐:“你进去试试,恢复平常状态,把他的香囊偷出来。”
姜勤风轻轻推开门,悄咪咪踏入房内再带上门,察觉袁泽善和莫绾绾的视线终于消失,肩头一松,靠在门上,露出一个淡淡的苦笑来。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夜闯江佑邻卧房的一天……
这屋内鎏金铜灯正熠熠生辉,红木案几上瑞兽香炉浓雾袅袅,一线而上,熏得到处都暖洋洋的,与屋外寒夜料峭相比,春暖花开般舒适干燥。
粗粗一扫,竟满堂光明璀璨,点满了无数明烛火蜡,疏忽明灭,恰如漫天群星闪烁,带给他一种小偷摸进门,屋里都是人的无奈错觉。
“还真的没睡。”
“小风?你怎么来了?”
江佑邻内穿雪白卷云纹长袍,外披黑底灰纹鹤氅,直领大袖,缘边银白,通身散发雅正高洁之感,玄色腰带坠下一绣花香囊,风姿绰约,仿佛是世上最正经的公子。
他虽抬头惊喜地看过来,一缕发丝不经意垂在额前,全身力气却紧绷,端正地坐在矮几之前,矮几上还放置有一长颈玉白瓷花瓶,冰纹如裂,单插一枝沁香丹桂,花蕊如蜡,相映成趣。
一截霜雪般的皓腕从那漆黑大袖露出,白玉般的手指稳稳持着一只黑玉白毫笔,湿润笔尖正好点在蝴蝶似的长睫上,勾画出心心念念的少年笑貌,细致看来,他面前铺展的画像上,一少年是他自己模样,另一少年并无面孔,那双形状姣好的眼瞳只画了一半,惹人猜想。
“是我……夜色已深,你在做什么?”
姜勤风抬手掀开重叠垂放纱幔,步步走上去。
这一路都摆满了摊开画卷,看起来竟是数量奇多,无处展摆之故。
他低视片刻,发现上面皆画着自己与江佑邻一起游玩的景象,有的画共在庭院比剑,有的画同在凡尘游玩,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凡他在书信中所提,俱跃然纸上——
还有乘船游赏云罗天河之景,令人瞠目结舌的还原。
飞过船身的少年身着粉紫衣裙,姿容出尘,丝帛飘飘,竟作那日天女之姿,皆按照姜勤风书信中讲述描画,唯一与当时情况不符的,唯在不该出现的江佑邻也追寻在天女身后,身姿轻松,翩若惊鸿,伸出的手指尖轻轻捉住少年的裙角,像是触及一片遥不可及的云,一个妄念丛生的梦。
这些画卷技巧笔锋不一,纸质颜料不同,可以看出并非一时而作,怕是用五年的时间日积月累出来的,能够慢慢追寻出画者的逐步成长。
随着时光推移,这可怜人的画技愈发成熟,对笔下少年的思念、执着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的入骨刻画中更加深沉,倾注心血,蚀骨销魂。
见姜勤风看得专心致志,一丝可疑的红晕划过江佑邻白皙的脸庞,他咬着唇瓣,挤压出血色,鲜见的,眼波流转,显露出羞涩、期待。
羞涩在这古怪的癖好被正主发现,期待在……他心性骄傲,在这癖好上,竟也渴望得到对方的回应与赞赏。
姜勤风又欣赏完一副屋顶烟花图,此图完美复制当时他和谢灵檀看烟花的场景,只是他身边的谢灵檀被换成了江佑邻自己。
他抬眸一看,见江佑邻正忐忑地看着自己,似乎是害怕自己责怪。
可这又有什么呢……
他知道两人不对付,这样孩子气的捉弄倒是可爱又有趣,无缘上清又用这种方法弥补遗憾,让人不由心疼。
“哈哈哈,你画得真好,仅仅靠我文字描述,竟画得如此相近,怎么信里没提过?”
弟弟扑闪扑闪的眼睛像萤火虫一般,他瞧了又瞧,双手拿起一副年夜火锅图,颇为满意地点头:
“这副太温馨,每次过年我都在想为何哥哥不能在我身边,刚好弥补了遗憾,我都想收起来珍藏啦。”
江佑邻听见他赞美鼓励,竟喜上眉梢。
尖刺软成烂泥,荆棘失了倒刺,心也不像袁泽善那般高看,也不过化成一滩甜甜腻腻软软烂烂的东西,冒鼓着热气小泡,没有形状,也没有章法了,连一呼一吸间都充满颤悠悠的甜意。
他自第一次接到来自上清的书信起,就对信中描写景象生出神往之心,只恨自己身无灵田,无缘修仙,上清于他,此生不过一个遥想。心既生不平恶念,便不觉入梦,梦醒之后,茫然四顾,弟弟却早已不在身边,不由得陷入更大的痛苦中。
当他回过神,自己每每思念起弟弟时,手里便已然握笔,行纸走墨,思入骨髓,便工笔细描,念上心头,也可浓墨重彩,不管如何,他笔下的风景皆与姜勤风有关——
长相思兮长相依,短相思兮无穷极。
若身不能同行,那就让妄想肆意泼墨入画,就算这世间只有他江佑邻一人知晓、一人见证,也与心中的小小少年携手行走过千山万里。
“哎呀,糟糕,是我打扰你作画了……怎么我的脸都是空?我每年都记得寄送画像、留影柱回来,难不成这样哥哥还是记不得我的样子?”
姜勤风走到他旁边,俯身一看,因为画者的走神,那笔尖在宣纸上浸洇扩散出一大块墨色,深深浅浅,落到少年雪白俊秀的脸上,仿佛刻意玷污、蓄意染指。
总之心怀不轨,罪孽深重。
江佑邻这才回神,手腕一抬,收了毛笔,轻摇头:“不碍事,错在我走神,我虽向你要了留影珠与画像,但总要亲眼看见才能郑重下笔呀。”
本来作画是为了填补他的遗憾,到头来又助长了他的偏执。
他想象得出云台细雪、天河璀璨、瀑布钟鸣,仙境美景,法宝珍奇,一切又一切,皆信手拈来,浑然天成,却再也看不清姜勤风长大之后的脸颊,就算他要来了画像和留影珠,也游移不定,有如雾里看花、水中窥月,只留下无力的空白——
直到今日一见,什么都圆满,什么都聚齐,让他欣喜若狂,不由得在寒凉秋夜披氅起身,补齐心爱的弟弟的脸庞。
“你……为何这样打扮,衣衫不整,头发披散,是生了噩梦,吓醒之后来哥哥这里要安慰的吗?”他微笑道。
姜勤风连忙摆手:“不,我是为潜入临江城的魔修而来。”
接着他便把袁泽善控制自己偷毒丹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只在细节上做了调整,譬如何时中的锁魂铃,他不想牵扯进玩家之间的争斗,便模糊成今晚袁泽善施咒不成。
“他竟用锁魂铃控制你?好大的胆子。”
江佑邻唇角勾笑,不知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竟比旁人生气动怒更可怖。
姜勤风:“你要抓他?用真正的毒丹会不会有些冒险?”
江佑邻解开腰上香囊,直接送到弟弟手里:“要捉狼,还是要舍些肉的。”
姜勤风:“要不要在香囊里放点毒药?暗器?”
“不用啦,相信我,这是为了你好……嗯?这是什么?”
江佑邻站起身,方才他震惊于自己癖好被发现,总算看到弟弟脚上一双红绣锦靴,与他平日打扮格格不入。
“这魔界少主倒是个会疼人的主,连我弟弟脚冷都考虑到了呢。”
语尾微扬起,不知联想到什么景象,他的嘴角登时没了笑意,连平素没有攻击力的柔和杏眼都冷飕飕的,凛冽寒光。
这接连不断的事情,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心中暴起一阵惶恐、愤怒与焦急。为何总有人觊觎他的弟弟?为何总有人阻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他、他——
“小风,我想与你说件事。”
姜勤风直觉气氛不对,怕怕道:“魔修还在外面呢,我们事不宜迟——”
“不,让他们先等着,相信他有耐心,等得起。”
姜勤风乖巧点头:“嗯嗯,什么事呢?”
他的哥哥盯着他可爱样子,突然笑得极美好、极灿烂,眼眸璀璨,褐色的眼瞳仿佛浸泡在水中,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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