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张进不乏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上官,房间核查过了,需要清场吗?”
郁安宁转过身,面颊尚留着一片酡红之色,却在张进眼中看到了男人间的钦佩和鼓励,持着佩剑的手暗暗竖起大拇指。
郁安宁:……
瑛姑透过窗棂望向外头,幽幽笑道:“怕是有人会死拦着不让咱们动手呢。”
不消片刻,楼梯上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一袭高大玄色身影出现在回廊的尽头。
司徒枫看到不远处的瑛姑,眼眸一眯,泛青的脸上浮起令人不爽的笑容,踱着方步走了过来。
瑛姑眉眼一片冰凉却无丝毫惧色,两人汇合在廊子中间,目光相接处风起云涌。
司徒枫握着折扇在掌心敲击,垂着眼皮露出两排灿白的牙齿,语气中含着咏澜,“上官又来封我铺子,还以为你想明白了。”
瑛姑淡淡一笑,如雪后初晴,“我是想明白才来的。”
司徒枫俯下身,直视她的眼睛,黑色眸底要把人吸进去一般:“既然想明白,你该知道杀牡丹的凶手另有其人吧?”
瑛姑回望着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司徒枫哈哈笑道:“不愧我府里出去的丫头,孺子可教也。”抬起手臂趁虚而入扶她肩膀,却被瑛姑一把推开。
司徒枫似乎早就知道她会如此,不但不以为意,反而兴致更高,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欲/望,让旁边的郁安宁看得心惊胆战。、
“啪、啪、啪!”司徒枫三声折扇敲得响声巨大,笑嘻嘻地对瑛姑道:“上官心系百姓,必定关心下一任花魁的安危吧?不选出来,谁也不知道是谁呢。”
瑛姑冷冷道:“不知道更好,‘他’也无从下手。”
“非也。”司徒枫摇头,“我倒觉得‘他’是那种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人。”
瑛姑没有言语,似乎默认了他的话,司徒枫端起手臂,不远不近地环住她的腰,“现在咱们的目标一致,同我拭目以待,如何?”
他双目放光,仿佛等待花魁的死亡只是一场趣味盎然的游戏。
“上官面前,放尊重些!”一道厉喝从后面传来,郁安宁也被自己的嗓门吓到,果不其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有的惊诧、有的鄙夷、有的钦佩。
司徒枫偏过头,面孔骤冷,神情中充满蔑视,“早知道你这么没记性,还不如一刀杀了!”
瑛姑默默觑了一眼司徒枫滚动的喉结,错步摆脱了他的挟制,几步来到郁安宁身边,将他拉到一旁。
众人惊异的目光也在同时转向了司徒枫,毕竟明面跟他抢女人的为数不多,目前在世的仅这一位。
司徒枫啪地一声打开折扇,饶有兴趣地望向窃窃私语的二人,目光却宛如两条毒蛇。
郁安宁听完瑛姑交代,反手紧握她的手腕,“不行,那混蛋在我不放心。”
瑛姑笑容极其温柔,扬手一拍他额头,“区区锁妖塔奈何不了我。”
郁安宁蹙起眉心,“你说过这里只有他能使用功法……”
瑛姑含笑:“我怕你鲁莽行事,打草惊蛇。”
“真的?”
瑛姑抚下他的手掌,“快去,别人我不放心。”
郁安宁深望她一眼,重重叹了口气,一咬牙,转身走了。
司徒枫看着看着忽然笑了,摇着折扇迎向瑛姑,表情真诚地说道:“真不明白你为何喜欢那娘们儿似的男人,怪我当年我不该听娘的话,心软把你放走,不然咱们娃儿没五个也有三个了。”
连后面的春夜姑都听得一身恶寒,使劲儿搓了搓布满鸡皮疙瘩的手臂。
花魁仪式如期举行,红袖添香视野最为开阔、装饰最为豪华的包间里,只有司徒枫和瑛姑二人。
场地设在此处,角逐花魁的姑娘们却来自城中不同的青楼,经过一番琴棋书画、歌舞乐器的比拼,最后四位入围终选。
这四位和牡丹一样,都是享誉全城的风云人物。她们水平技艺相当,若想最后胜出必得拿出傍身绝技,几番较量下来,芍药和百合得分竟不相上下,满堂宾客情绪振奋,气氛也持续高涨到白热化。
瑛姑无心理会司徒枫的撩拨,不错眼珠地紧盯场上一举一动,司徒枫的注意力却全都在她身上,端茶、倒水、递点心殷勤得很。
最终投选的时刻,司徒枫摇着手里花笺对瑛姑笑:“你看得上哪个,我把签子投给她就是,姐儿俩晚上还能相见……”
瑛姑定定注视他半晌,语气冷淡:“一定要选吗?”
司徒枫把花笺递到她面前,“权当找个乐子。”
瑛姑拿在手上,垂眸看了一会儿,随手扔了回去,“不知道选谁。”
“那就看爷的吧。”司徒枫冷凝的眸底散发出狠厉、兴/奋交织的光芒,将那花笺往半空一扬,蓝色的光芒倏然一闪,如点点雪花散落在舞台上,满堂之人毫无知觉,除了那位凌飞舞在荷塘月色中的角逐者——百合,她的眼底也迸发出同样的光泽,表情里带着无穷的渴望,舞姿瞬间变得无比曼妙,耀眼夺目。
瑛姑懵然醒悟那是何物,双手难以自持微微颤抖,极力压抑着将这男人大卸八块的冲动。
司徒枫此时回过了头,嘴角噙着邪恶的微笑,“看,胜负已分。”似乎发觉了瑛姑的不妥,踱着步子走了过来,“脸色这么差,不舒服?”趁机倾身欺近。
瑛姑全身一抖,极力稳住身形,“既然人选已定,我们也该去做事了。”眼看走到门前,却被拉住手臂。
司徒枫的笑脸映入眼帘,“上官,你没事吧?”
瑛姑手心全是汗水,身体一沉,被一个臂弯拥住,愈□□缈的声音传入耳际,“美人儿,为给你下蛊真是费爷八辈子的气力,一会儿爷好好疼你。”
瑛姑脸上血色消失殆尽,“我是有夫君的人。”
司徒枫眼角微挑,“你们不是才圆的房?放心,爷还真就不喜欢雏儿呢。”
☆、情蛊
郁安宁按照瑛姑吩咐, 驻守在红袖添香的后台,认真观察每个进出人员, 特别是与各位姑娘接触多的伙计和侍女, 从十强到决赛, 被迫全程观摩女人间的激烈比拼,感觉脑袋都大了一圈。
“官爷~”一位身着水绿色衣裙的姑娘从不远处站起身, 明眸皓齿、衣袂飘飘, 容貌上佳,来到近前,欲言又止。
郁安宁:“有事?”
“奴家芍药。”姑娘羞涩地看着他, 抿着嘴唇问:“官爷方才一直注视奴家……”
“嗯?”郁安宁微惊, “姑娘怕是有所误会,我在办案……”
“官爷既看得上, 救救奴家吧。”他话音未落,芍药双眼泪水涟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奴家只差一步便是花魁,你给奴家赎身吧, 奴家当牛做马伺候你一辈子。”
郁安宁只觉手臂一沉,眼看她要下跪, 连忙一把托住手肘,“姑娘这是何必……”
“咳咳。”熟悉的清嗓声传来,郁安宁回头一看,张进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表情有些怪异地看着他。
郁安宁:“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进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大家都是男人。”
“男人也分好坏……”郁安宁瞥他,“不守着前门,来这里做什么?”
张进:“上官总派我守门,当我什么了?”
芍药:“这位大哥也是来看奴家的?”
郁安宁哑然失笑,“但凡能赎身,你倒不拘泥哪位是吧?”
张进一拍大腿,“被你一岔差点忘了,有兄弟看见上官同司徒枫一起出了暖阁。”
郁安宁面色骤变,目眦欲裂:“去哪儿了?!”
“不知道,司徒枫不让跟着,上官当时并未反对。”张进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安抚道:“咱们这么多人守着,他能对上官怎样?”
郁安宁一把推开他,吼了一声,“那王八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眼前景物如同蒙上一层迷雾,四周一切都在旋转。
瑛姑暗暗自责,明明参透了司徒枫的手段却一时大意中了招,他直了直脊背,发觉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美人儿,爷让你享尽荣华。”司徒枫在耳边说。
瑛姑费力将他推开,忽觉身体一轻,已被打横抱在怀中。
司徒枫疾步穿过走廊,噔噔噔地下了楼,转过两道回廊,来到一间香气四溢的屋子。
瑛姑模糊的视野中,处处氤氲着白色的雾气。
“这是哪里?”他有气无力地问。
“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什么牡丹、百合,爷都不理会了,爷心里只有你!”司徒枫抱着人一路前行,瑛姑只觉身体一震,落在柔软的床铺之上,穹顶轻纱缓荡,四围花香四溢,抬头望去,满床都是花瓣,鸡皮疙瘩瞬间铺满全身,旁边倏然一陷,司徒枫发青的面庞闯入视野,黑沉沉的眸子仿佛能把人一口吞噬,骨头渣都不剩。
瑛姑下意识往旁边闪,却被一只大手拦在腰间,拉向怀抱。
司徒枫箍着她的背,略带惊讶地说:“不愧习武出身,可比一般姑娘硬朗多了呢。”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瑛姑精致容颜更加摄人心魄。司徒枫正欲欺身而上,突感生出阵阵寒意,心头一震,连滚带爬地躲了出去,胸口赫然一只黑色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