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狮沙哑的声音像是一道魔咒，在顾野的脑海中横冲直撞，刺激得他眼眶都烧红起来。
“你真的该死。”
顾野紧咬着牙关，嘴里甚至开始泛起血腥味儿。
被激怒的顾野几乎完全放弃了防守，不要命般地疯狂进攻，连耳麦中战友的喊声都置若罔闻。
白狮的目的达到了。
他硬抗下顾野的几番进攻后，趁着顾野防御薄弱的空档，抽出了匕首。
“顾野......”
正当顾野杀红了眼眼看就要失去理智的档口，脑海中突兀地响起了一道沉冽的声音。
像是兜头一盆冰水泼下来，顾野瞬间清醒过来，闪着寒光的刀锋已经近至眼前。
亲手
长期高强度的训练让顾野的身体反应速度明显快过了大脑。
“嗤——”
匕首险险地扎在了顾野的肩窝, 鲜血瞬间染红了顾野绿色的迷彩作战服。
差一点，这匕首就要送入顾野的脖颈。
此时的顾野却平静地可怕, 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一丝光亮。
节骨分明的手指攥住了肩头握着匕首的那只手的手腕，用力——
匕首一点点、一点点地慢慢从身体中抽离出来, 顿时血如泉涌。
白狮愣了一瞬, 看着对面青年寒潭一般的眼, 背心蓦地窜起一股凉意来。
攥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像是铁钳一般几乎捏碎他的腕骨, 他甚至听到了自己腕关节发出的咔咔声响。
“嗤——”
匕首穿透衣料, 刺入肉体的声音在大雨中仿佛银针入海，鲜红的血花却无比刺眼。
白狮捂着完全被洞穿的右手腕，大张着嘴面目狰狞, 无声嘶喊着。
他赤红着眼发疯般地抱住了顾野的腰身，冲向不远处的一颗巨木。
“嘭——”
“咳——”
背部狠狠地撞上了树干，顾野干咳一声，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闷痛起来，眼前一阵眩晕。
眼前有寒光一闪，顾不得身上的伤，顾野猛地偏过头。
只听“咄”地一声，匕首便刺入了他耳畔的树干里。
顾野咬着呀, 一脚踹在了白狮的小腹，将其踹倒在地，靠着树干低喘一声, 趁着白狮爬起来的功夫, 顾野捡起了白狮落在地上的枪。
“砰——”
刚站稳的白狮脚下一软, 单膝跪地。
他的膝盖窜出一束血花，喷洒在地面上，又迅速被雨水冲淡。
“这一枪，为你背叛国家。”
“砰——”
另一条腿也软了下来。
“这一枪，为你辜负了部队的栽培。”
“砰——”
“这一枪，为那些牺牲的战士。”
“砰——”
“这一枪，为那些被你杀害的无辜人。”
……
冰凉的枪口抵在白狮的眉心，顾野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已经奄奄一息的白狮身上，眼眶闪过一抹红润。
“这一枪……为我父亲。”
“砰——”
飞溅的血花染红了顾野的衣角。
顾野闭了闭眼，按下耳麦上的通讯键，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一丝沙哑：“白狮，已击毙。”
……
却说另一边。
随着白狮的死亡，猫头鹰手腕上的智脑发出了一声急促的警报，白狮的头像闪了闪，变成了灰色。
“……毒蛇，死了。”猫头鹰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回基地……总有一天……”
“趴下！”
耳旁突然一声暴喝，猫头鹰突然感觉身后一重，便被一个身影护着匍匐在地。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数枚子弹从二人上方掠过，噼里啪啦穿透密密匝匝的叶片，消失不见。
猫头鹰按了按狂跳的心脏，抬眼看向方才护住他的人——
那张属于蓝星的脸，叶辜。
“你们先走，我去拖住他们。”
楼濯玉爬起来，匕首叼在嘴里，“咔哒”一声，子弹上膛。
“我跟你一起！”艾克斯道。
猫头鹰的眸光闪了闪，拍拍楼濯玉的肩膀，转过身，钻入密林：“祝你们好运。”
没有人知道，在雪域大队的队伍里，领队者白尾雕正握着一柄匕首，细细擦试着雪亮的刀身。
雨越发地大了。
白尾雕起身看了看天色，抹去脸上的雨水，迈入了丛林。
…………
顾野听到枪声赶到的时候，白尾雕正与一个身影纠缠在一起。
一旁地上趴着一个身影，身下的雨水被鲜血染红。
但顾野此时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正与白尾雕缠斗着的人身上。
“嘭——”
“嘭嘭——”
令人听上去都牙酸的声响让人毫不怀疑地认为这二人真的是在殊死搏斗。
“砰——”
白尾雕被一脚踹中小腹，地面泥泞，脚下一滑便仰躺在地。
对方看准机会直扑上前，眼看便要将手中的匕首直刺下去。
顾野强压下喊出那个人名字的冲动，死咬着牙关冲上前，飞起一脚将人踹开，拉起白尾雕。
“你怎么来了！”
白尾雕低喝。
顾野盯着对面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睛，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战栗：“你...…要做什么？”
白尾雕动了动唇，来不及开口，对面那人再次冲了过来。
“铿锵——”
兵刃碰撞的声响在雨声里无比刺耳。
顾野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紧抿着唇，牙龈几乎咬出血来。
“嘭——”
“唔——”
顾野被一拳捣中腹部，闷哼一声弓起了腰，身子晃了晃。
他张开双臂，无视了雨点一般砸在背部的拳头，环抱住了对方的腰身。
在对方身体一僵的瞬间，一个抱摔将人撂倒在地，压了上去，拳头直朝着对方的面门而去。
“啪——”拳头被截住，攥在手心。
顾野锤头凑近过去，鼻尖相触，呼吸相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道：“姓楼的，你真他*的可以。”
“呼——”
顾野猛一仰头避过对方袭来的刀锋，冷不丁被掀翻出去，反被对方压制在身下。
过长的发尾划过顾野的鼻尖，顾野仰面看着这张瘦削到几乎认不出来的脸，鼻头忽然一酸。
但是该演的戏，还是要演的。
顾野紧抿着唇，挥拳砸上了对方的鼻梁。
“……对不起。”
耳边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顾野整个人便被提起来，砰地一声砸在了树干上，整个人便滚下了草坡。
雨声骤然大了起来，打得人脸颊生疼。
方才楼濯玉扔人用上了技巧，并没有让顾野受到真正的伤害。
他从地面上爬起身，心头突然升腾起一股慌意来。
……对不起……
对不起！！！
*你*的！！！！你他*的想干什么！！！！
顾野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爬上草坡，却看到了让他心跳骤停，目眦欲裂的一幕。
他看到白尾雕整个人跨坐在楼濯玉身上，手中雪亮的刀身闪着寒光，举起来……
不要！！！！！！
顾野几乎咬碎了牙，直到喉咙里泛起血腥味儿，才堪堪压下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嘶喊。
在匕首举起的瞬间，顾野的手握住了白尾雕攥着匕首的、冰凉的双手。
然后，
刺下去。
“嗤——”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脸上，顾野的眸子骤然灰暗下来，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染血的双手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握了握……
而后，
失去力气般滑落。
顾野张了张嘴，僵硬地抬起头，视线落在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的那双茶色的眼里。
心神俱裂。
他刚刚，
亲手……
将冰冷的匕首，
送进了他还在微微起伏的温热胸膛里……
耳边突然失了声音。
雨声，
枪声，
白尾雕的喊声……
全都不见了。
顾野只是目光无神地望着鲜血淋漓的双手，和手中染着刺目鲜血的匕首，苍白的唇微微翕动着，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他感到有人将他拉起来，背在背上。
心脏砰砰砰跳着，几乎要跳出胸腔。
顾野闭了闭眼，只觉得眼皮一阵沉重，眼前慢慢昏暗起来，直至完全陷入黑暗。
随着雪域部队人员的陆续撤离，雨林再度恢复的宁静。
除了沙沙的雨声，再也没了其他声响。
“噗……咳咳……”
先前趴在雨水中的人咳了几声，小心翼翼地爬起来，发现并无异常后，脚步踉跄地冲向一旁仰面躺在地上，胸口被鲜血染红的身影前。
他摸了摸那人的指尖，手指放在对方脖颈上。
良久后，他呼出一口气，简单为其处理了伤口，背起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步入了从林深处。
……
……
路西法号星舰。
医疗舱。
白尾雕坐在舱门外的长椅上，脚下是一地烟头。
“咔哒——”
白鹤从舱门出来，摘下了医护口罩，看着眼里布满血丝的白尾雕摇了摇头。
“……还是……听不见吗？”
“情绪过于剧烈的波动导致的应激性耳聋……过些日子，就好了。”
白尾雕垂下头，通红着眼圈，看着自己还未曾清洗的、满是血迹的双手，有些发怔。
“......白鹤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不应该......答应他这么疯狂的计划......”
白尾雕的声音嘶哑，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医疗舱内。
顾野一身白色的体检服，抱膝靠坐在地面上，手里是一柄匕首，把手上还沾着暗红色干涸的血迹。
听觉的消失让他此时处于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中。
他偏了偏头，抚摸着如水的刀刃。
很凉。
刺进胸口的时候……
会很疼吧……
顾野捂着心口，钝钝的疼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