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己应该怎么办呢？
“对不起。”
这三个字，是祁辛背负了千斤重的心情说出来的，却这么轻飘飘的，十分的无力。
祁辛抬起头，凝望着姜余，他的目光深沉而又隐晦，在看着姜余的时候，脸上还多了一份哀伤的情绪，似乎是在替姜余难过，“我想过你会难过，但我没有想过你会这么难过。”
姜余睁大了眼睛，眉毛和眼睛都挤在了一起，他迷惑而又震惊地看着祁辛，很想问问他一些东西，于是他在一声无力的冷嘲笑声后，便真的问了出来：“那还是我不够体谅你了？”
祁辛敛起脸上悲伤的表情，转而着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一片雪花滴落在姜余的睫毛上，融化后变成了水珠，他的睫毛眨了一下，看起来像是落了泪一般。
祁辛见到那滴水，心里跟着缩了一下，让他疼得难受，以往姜余难过或者伤心，他只会拐弯抹角的关心，或者是在背后默默地看着，而现在，他选择了问出口：“你哭了？”
姜余愣了愣，好笑道：“我哭什么？”
祁辛心中一恸，白着脸说道：“是我的错。”
姜余只是摇摇头，“我不在乎这个。”
祁辛着急道：“你怎么能不在乎呢，你以前多介意这件事，你跟我，跟我吵架……”
姜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也会说那是以前了。”
祁辛一震，然后心神俱痛，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是啊，他怎么给忘了，姜余多讨厌以前。
他不喜欢这样的姜余，更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姜余讨厌以前，可他却想要以前的姜余回来。
祁辛的眼眶有些发酸，他一向不会处理感情的事情，尤其是面对姜余的时候，他总是能逃避就逃避，就算是在意识到自己喜欢姜余后，为了他的自尊，更加是为了他的计划，他总是掩饰着自己，一如既往地冷处理他们两人的感情，他以为沉默和陪伴就是最好的告白。可是姜余为什么就不明白他，不明白他的想法。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祁辛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那些骄矜和清贵都被他扔在了脑后，心里眼里只剩下了眼前这个人。姜余在他眼里原本是鲜活的，可现在却变得灰蒙蒙起来，祁辛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眨了眨眼睛，感觉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碍他看着姜余的脸庞。
他心中慌张，总觉得有些东西真的失去了控制，让他快要抓不住了。祁辛急急忙忙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去用手抓住些东西，可却被姜余回避了过去。他扑了个空，一双手僵在了原地，身体跟着空荡荡的手指单薄了起来。
姜余瞥了一眼旁边失魂落魄的祁辛，叹了口气，说道：“祁辛，你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把真相告诉我？”
祁辛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动，原本酸楚的心跳了一下。他猛地抬起了头，以为姜余被触动了，结果却听见他说道：“你是觉得我会很高兴是吗？”
祁辛怔怔地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相当于是默认了。
“那你猜错了，我不会。”姜余摇了摇头，用一种很冷静的口气跟他说道，“可能几年前我会在乎，又或许在你刚刚恢复的那段时间，就像我说的，如果你跟我说了，我心里或许也会有一些触动，可现在我不会了。”
听他这么说，祁辛心里便凉了许多，他急急地想要开口。这时，在着急之中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令他浑身一震，原本弁急的心也一下子被浇上了冷水，凉了下来。他哑然道：“如果你不是当年那个人的话，我也会，也会…… ”
姜余愣了愣，他是想过这个问题，可他没有想到，纵使自己没有提出这个问题来，祁辛竟然也能意识到。片刻的惊愕后，姜余的神色又恢复了常态，他不温不火地轻轻摇头道：“你不会。”
祁辛没想到姜余会这么说，他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姜余，像是有些失神还有些伤心。只不过这副失意的模样很快就消失了，他握紧了拳头，忍着胸口的疼痛，小声地说道：“我会的，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听他这么说，姜余忽然想起来，祁辛确实说过，类似于，他很早之前就喜欢过自己，但却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这个话题。
可每一次都被姜余给略过了。
他根本就听不进去祁辛的这些话，在他看来全都是假的，虚无缥缈的，没有一丝的力气。
姜余也根本就不知道祁辛是以什么样的想法和心理，才能说出这种话来，他憋了口气，硬生生地问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么？”
祁辛又急了，“我说得都是真的。”
姜余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祁辛心中一慌，忙说道：“你问小安，他都知道。”
姜余拧了拧眉毛。
祁辛心里又疼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接着，他动了动嘴，说道：“这些年来，有些话，我只能跟小安说。可他口无遮拦，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把一些不该说的话给说出去，所以每次聊完天后，我都会删除他的这部分记忆。”
姜余又拧了拧眉毛。
“这些年来，小安总是向你抱怨，他丢失了一些记忆，这你还记得么？”祁辛颓唐地说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把它们恢复。”
话落，姜余原本平静的脸豁然变色，他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说道：“你明明知道小安最在乎的就是这种事！这么多年来他都想活得像个正常人类，你难道不知道么？删除记忆？亏你也想的出来，你可是他的亲哥！”
“那我能怎么办？！”祁辛忽然低吼道，“这些话我能对谁去说！”
姜余一震，死死地盯着祁辛的脸，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一时之间怒火攻心，什么理智冷静，不在乎都统统消失了，这一瞬间只剩下了心冷和愤怒。这种悲愤交织的情绪几乎淹没了他，让他作出了平生最出格但也最正确的一个举动。姜余猛地往前走了一步，想都不想，伸出右手就对着祁辛的脸颊挥了一拳，咬牙切齿地也低吼了一声道：“你是他亲哥哥！”
祁辛并没有去阻拦他。
实际上，祁辛被姜余的这个举措弄呆了，他连刚刚的悲愤之感都忘却了。
他想不到姜余竟然会打他。
他更加没有想到姜余竟然会这么生气，因为自己删除了弟弟的记忆而生气。
不管他之前对姜余说什么也好，离婚之后，姜余很少会对他产生这么激烈的反应，即使有，也很快就能消失，就像是疲于对他生气一般。祁辛偏过头去，被姜余的这一拳打得往后退了一步。他怔怔地看着地面，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嫉妒起了自己的弟弟。原来这个时候最让姜余在意的，不是他的孤独，不是他的感情，而是祁安。
他不知道是愕然，还是酸楚的好。
怀揣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再加上原本对弟弟的一些仅存的愧疚，祁辛抬起头来，眼睛发胀地看着姜余，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的头发变得有些凌乱和湿润，黑色的头发贴在他白/皙的额头上，苍白的耳朵因为剧烈的情感波动而变得赤红，失去了血色的嘴唇也在微微颤抖着，眼睛里带着哀伤的情绪。他的四肢在西装的包裹下看起来非常的修长匀称，充满了张力感，让整个人充满诡异而矛盾的美感。
姜余晃了一下神，发怒的眼睛一下子失去了焦距，他的脑海中骤然闪过了一个男孩脆弱的脸。
“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对我动手。”祁辛垂着眼睛，失意地说道。
姜余回过神来，刚刚打过了祁辛颧骨的右手开始隐隐作痛。
他冷冷地嗤了一下，并未做出任何评价。
对着姜余的这一声冷笑，祁辛心里便紧跟着揪着难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姜余，说道：“你能打我，就说明你还在乎我，在乎着小安，你心里还有我，还有我们这个家。”
姜余狠声道：“如果不是因为小安，我碰都不想再碰你一下。”
祁辛心中顿时生起了涌动的暗流，他心里难受，只能低垂下眼帘，轻声细语地说道：“你要是不开心，可以多打我几下，但就是不能不在乎我，不看我。”
姜余吸了口气，恼火地说道：“我为什么要多打你几下？你是觉得打完你了，你对小安做得那些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么？”
祁辛心中一阵闷痛，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有多么想做一个真正的人类。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看姜余，“可他只是个机器人而已。”
现在的祁安，只是个机器人而已。
不管他有多难受，这都是已经改变不了的事实。
“花草鱼虫，世界万物，哪怕是一张纸，你对着它写完以后都可以吞进肚子里！”姜余大喝道，“全他妈是借口！祁辛，你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你觉得你能对谁说？啊？我是你的伴侣，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应该是你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你说你能跟谁说啊，啊？你当我是死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