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乘眼眸沉沉的看他，也不管脸上滴滴答答流淌的水珠，只是直直的朝着讼玉走过去。
讼玉瞪着萧乘，不小心就撞进了他眼里的黑沉沉的墨色，顿时整条鱼就慌了，他惊慌失措的，吓得转身急忙游走。
萧乘动作比他快，几下就追了上来并捉住讼玉的尾巴，讼玉甩了甩，没有甩开。
他回头看了一眼萧乘，只见萧乘正焦灼的说着些什么，可身边的水流被他甩的噼里啪啦的响，讼玉也没听见，他只看着萧乘的眼睛和尾巴传来的感觉，顿时懵了。
记忆里萧乘冷漠的下令斩杀他的画面飞快的一闪而过，讼玉咬着牙，发狠的甩开萧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还把萧乘扇飞了出去，一道人影重重的落在水里，溅起一阵哗啦啦的水花。
讼玉趁着这个时候游开了。
听到落水的声音，讼玉回过头，霎时间有些发愣。
怎么办怎么办，他刚才把暴君、甩飞了！怎么办怎么办？！
讼玉要哭了，他看着往下沉，也不挣扎的萧乘，更加慌了，他晃了晃脑袋摇走里面血腥的画面，不知道怎么的，小福子和他说的萧乘一眼不眨就削了一个花瓶的画面顿时清晰了起来。
还有萧乘时不时心情不好就杀人的传闻反反复复的，瞬间变成画面传入他的脑海。
讼玉更方了。
他小心翼翼的游到萧乘身边，看见他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讼玉心里七上八下，不敢在看了迅速挪开眼神。
人不可以在水里待太久，讼玉最后还是对萧乘的担心战胜了恐惧，他抿着唇，抱起萧乘，迅速的游上岸，把他放在岸边，然后头也不回的沉到水里再也不看萧乘。
讼玉真的有点怕萧乘真的会把他杀了。
他记着萧乘刚才的眼睛，里面仿佛一点感情都没有，又仿佛隔离了整个世界与他自己，讼玉霎时整条鱼都在瑟瑟发抖。
讼玉蹲在里萧乘最远的池子底，时不时小心翼翼的觑他一眼。
看见萧乘若无其事的坐了起来，呛水咳了几声之后归于平静，看着水面了好久，讼玉被他看着心生惧意，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怎么办，他看起来好可怕，他不会真的在想怎么杀他吧……
讼玉越想越难受，也不敢看萧乘，哭得越来越大声。
等到讼玉发现萧乘不见的时候，他的哭声忽然就停下了，眼泪挂在眼角要落不落的，他委屈的看着岸上眨了眨眼睛，不多时就蹲在水池子底睡了过去。
那一晚上，萧乘坐在讼玉那边的岸上枯坐了很久，他听着讼玉的哭声，想要下去安慰他，脚步却又止于讼玉看他时那害怕惶恐的眼神。
陛下不敢下去了……
他怕这条小鱼，从此就再也不敢看他了……
萧乘看着天空，双目无神。
晨曦慢慢的升起，明光照亮世界。萧乘听着水面下传来的微微动静，他垂下眼眸，迅速消失在原地。
不知道怎么的，讼玉看着空无一人的宫殿，心里说不出的怅然还是其他的情绪，他抿着唇，尾巴时不时甩着一朵朵水花出来，然后他发呆的看着水珠落下又起来。
小福子和往常一样端着盘子进来了，玉华宫迅速染上了生气，可是讼玉怎么瞧着，都觉得整个玉华宫充满了别样的氛围，让他隐约的不舒服。
讼玉揉了揉眼睛，捡起昨夜遗漏的黑珍珠，小心地藏在水池里。
讼玉刚从水面上浮出来，就听见小福子说道：“殿下，先用膳吧。”
讼玉摸了摸肚子，点点头：“好。”
小福子欢快的笑了，忙活着伺候讼玉吃食。
讼玉吃的快，吃完了他就躺在了水面上，任随着水流轻柔的将自己移动放空着自己的思绪。
他忽然就想到了昨天萧乘的眼睛，想着想着，又想到了他们之间的记忆，他在批折子，自己在识字，或者……
不知道为什么，讼玉忽然觉得自己昨天害怕萧乘的情绪有点可笑，说起来，萧乘一直对他从未有过冷脸，也不曾亏待他，更未有在他面前杀过人，他、小橙子这么会让人害怕呢……
讼玉幽幽的想着，眼前忽然闪过几个画面，飞快又迅疾，他捉不住上面的画面，却又觉得莫名的熟悉。
依稀可见出来是热闹的街头，有两个非常熟悉的人影在晃动着，讼玉想要仔细的看着，却怎么也看不清楚里面的人脸和场景。
讼玉拧着眉，捏了捏额角，对于这种感觉感到非常的烦躁。
风铃叮铃叮铃的响着，讼玉耳边的珍珠耳饰一闪一闪，他的鱼尾也在飞快的变化着，一会是人腿一会是鱼尾，可讼玉都没注意到。
讼玉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的伤怀。
萧乘默默的看着讼玉，也不出现，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他只是静静看着讼玉，又过了许久，他才离开。
一晃眼，就这样过了几天，讼玉一直没有看见过萧乘，到是每天都会见到归浩。
归浩自从找到了讼玉，整条鱼都放松下来，甚至还很有闲情的和讼玉说【既然那些人想要害小讼玉，还骗我，那我也骗回去！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对此，讼玉只当他随意一句，一笑而过了。
有归浩陪伴让讼玉仿佛回到了深海他们无忧无虑的日子，每天他想到萧乘的时间并不多。
萧乘将这些看在眼里，眼里一片难受。
这天，他终于处理好了最后一个隐患，又来到了玉华宫，如同往日一样默默看着讼玉和归浩嬉闹。
萧乘目光幽幽，他看了一会儿天，半晌道：“影一，吩咐下去，朕明天要带着玉殿下出宫游玩，不要告诉任何人。”
影一如同魅影一样出现，又如同魅影一样消失：“是，谨遵主上令。”
第35章
第二天，讼玉醒来的时候, 发现他正躺在马车上, 马车摇摇晃晃的，耳边是市井欢笑喧嚷, 他的尾巴上则盖着一块淋湿了的锦布。
讼玉侧头，就看到了垂首正握着书卷的萧乘, 他醒来那略微惊恐的心情顿时彻底放松了下来。
讼玉坐起来, 微微掀开了帘子，余光分给萧乘，他随意的问道：“陛下,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两人仿佛都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 萧乘眼眸含上了笑意，语气淡然又隐约可见笑意：“出宫游玩，随处可去, 随意走走。”
萧乘看着讼玉的动作, 眼里笑意更深了，他畅快的道：“或者, 讼玉想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
讼玉愣了片刻，他看着萧乘的笑容, 半晌也跟露出了个笑, “陛下真会开玩笑。”
讼玉歪头看向了窗外，苦涩一笑：“这些地方，哪有我想去便能去的, 我一出现，大家都会知道陛下是谁了。”
萧乘轻轻拍拍讼玉的脑袋打断他的话，神秘的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讼玉只管想去，我们便去，无需挂虑。”
“再说了，知晓我是谁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些小事，无碍！讼玉只管安心游玩便是。”
萧乘说完，又看起了手里的书卷，一派轻松淡定的样子，看得讼玉疑惑不已，可心里却一直期待着那个方法。
讼玉抿了抿唇，想像往常一般撒娇让萧乘告知自己，可一想起那日他们之间的不虞，讼玉的动作就止住了，他随意的靠在窗边，睁大一双眼睛往外瞧着。
此时正是夏季末，方方熹微的大地，不着一瞬便亮全了，王都也染上了晨露清润的滋味，早起的人们往街上聚集，儿童呼朋唤伴，鸟儿虫鸣声起伏，是讼玉久未见到的景色。
他看着行人，看着酒肆，看着烧饼摊，看着各式小吃，摊贩忙碌，行人欢笑，左右邻里招呼，嘴角慢慢荡漾开灿烂的笑容。
萧乘早没有在看着书卷了，自讼玉没再注意他，他的神思便已被讼玉牵引，讼玉的一颦一笑，讼玉的万般神采，都是萧乘心里甜蜜又苦皱的甘泉。
萧乘好久没有看见这样欢笑的讼玉了。
萧乘眉眼挂上温柔，看着讼玉出神。
讼玉眉眼挂着欢欣，看着街道眼睛发亮。
一时间，谁也没有打扰谁，谁也没有发现谁。
到了一座宅院前，讼玉看着萧乘连带着湿布抱起他，然后小心地放在一个轮椅上，讼玉终于知道萧乘所说的方法是什么了。
讼玉好奇的看着轮椅，尾尖在脚踩的木板动了动，一时间新奇极了。
讼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萧乘，“现在是可以走了吗？”
萧乘摸摸讼玉的头，微微颔首，“可以了。”
看着新奇的开始自己推起轮椅的讼玉，小福子很有眼力劲的上前来帮讼玉推，讼玉便指挥着小福子一会往这边走，一边往那边走，看得萧乘一脸无奈，他负手笑了笑，看着眼前宅院，眼眸里尽是怀念。
这里也要见到它真正的主人了……
半晌，萧乘道：“讼玉，我们先进去吧。”
萧乘主动上前，代替了小福子的工作，慢慢推着讼玉。
讼玉已经被外头的新奇景色迷了眼，早就不记得了他和萧乘之间的奇怪氛围和‘旧恨’，他眨巴着湛蓝的大眼睛，布灵布灵的看周围，嘴里还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