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怕自己重蹈母亲的覆辙,总怕自己也沦落到那样惨烈又可悲的下场,所以在察觉自己心意的时候,我听从了母亲的教导,不择手段地去抢夺、去占有。
我曾是那样的轻浮幼稚,那样的病态偏执,我分明有机会成为他的友人,挽救他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感情,可是这一切却被我亲手毁去。其实我的所作所为,和母亲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在伤害,都是在摧毁,一样的悲哀惨烈,一样的无可挽回。
到现在,回头看去,我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那么疯狂,怎么会做出那样伤害他的事……我明明,明明那样喜欢他,他明明那样信任我,可我总是不知足、不甘心……到最后,到最后……两败俱伤,无可挽回,兜兜转转,已成死局。
他总是那样坚定,那样决绝,而我,求不得,放不下……他已成为我的执念,可惜执念无解,我竟是入了魔障。
我想要忏悔,想要弥补,可他对我敬而远之……我想,离他远一点,大概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或许我应该感到难过、感到悲痛,佛说人有八苦,最苦不过求不得,可我竟然只觉得庆幸,庆幸遇见,庆幸重逢,因为只是想到他,我就已经很是欢喜。
遇见他已是人生大幸,我又怎能奢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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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已是鬼仙之体,天地间再没有比我更强大的魂魄。我知道,唯有以鬼仙魂体入药,才能炼就最完美的凝魄返魂丹,魂祭融天鼎,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天地大劫,所有人都在尽己所能,原谅我临阵脱逃、自私自利,只想保他一人性命无虞。”
融天鼎开,丹火熊熊。
此鼎以“融天”为名,自然有气吞山河、熔炼天地的磅礴气势,鼎中之火亦是与天诛离火不相上下的九重无尽天火。君迁子不断打出各种手诀,无数天材地宝、灵药仙草被投入鼎中,升腾起浓郁的丹霞药云。
东凌玉闭上双眼,神识探入储物法宝,将那些堆积成山的留影玉一一看过,一一销毁,直至最后一枚。他长久地凝视着玉中人临窗执卷的侧颜,黑衣委地,乌发垂肩,那样安宁静谧的氛围,那样柔和自在的神情,他已经许久许久、许久许久没有看见过了。他恍惚间想起,这是一切还未发生前,他们结伴而行的时候,从毒鳞沼泽出来,在最近的客栈休息,他出门买了些东西,回来便看见这人不知从哪里找到一卷话本,看得很是认真。
那时时光静美,岁月静好,人生只如初见。
东凌玉握紧留影玉,眼中溢出浓重得近乎惨烈的不舍情绪。可他最终还是将玉佩握成齑粉,卸下幽涂仙宫,散去护体真元,一步步走向高台,如风中一片残损的落叶,轻飘飘堕入烈火熊熊的丹鼎。
鬼修惧火,焚身噬骨之痛尚且无人能忍,何况更深层次的熔魂炼魄、煅烧元神。
偏偏他已是鬼仙之体,神魂凝练到了极致,即便是九重天火也难以轻易炼化。舍身的意愿和求生的本能不断拉扯,丹火的熔炼令他痛苦不堪,根本无力分出心神阻止鬼仙之体的自愈,只能在周而复始的折磨之中逐渐迷失。
灵魂灼烧之痛……这样熟悉。
容容……你曾那样不留情面,想来我的生死,在你眼中不值一提,那,那也很好,你不会为我伤心,不会觉得不舍……只是我,只是我……
只是我还是有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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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容……我只恨,我只恨当初一念之差……一念之差。
【过渡】
容咎复活。
失去天道的掩护,帝魂开始节节败退。
邪魔丧心病狂,屠杀无数凡人、修士,掠夺他们的生魂和血肉。
正道联手,仙修妖鬼乃至于正魔修,十二仙宗,凡界皇朝……在千绝的协调之下共同屠魔。
大战持续了很久很久,整个修真界都被卷入其中。
帝魂的分身再度陨落,五去其四,饮川陷入疯魔,屠杀一国凡人,以亿万人血为祭,以自身命魂血肉为引,设下诛天大阵,拼死一搏,欲助帝魂血祭飞升。
【薄奚尊 ? 一世骄狂】
“——什么黎民、什么苍生,不过是一群卑贱的蝼蚁!怎么可能会有人为一群蝼蚁不顾生死,怎么可能会有人做这么愚蠢的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愚蠢的人!”薄奚尊哈哈大笑,转身拂袖,谪仙般的眉眼间尽是睥睨天地的狂傲与袖手旁观的冷漠。
他踏空而去,衣袂飘摇,狂风激荡下显得格外恣肆猖狂。众人为他气势所摄,竟没反应过来他前方正是那血腥狞恶的诛天大阵,只呆呆看他闲庭信步一般走到阵法边缘,一步跨出没入阵中。
“境主——————!!!”
无相境之人目眦欲裂却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投入死门,以一己之力填补血祭大阵的缺口!
庞大的真元与灵气轰然爆开!
细碎的血肉四散飞溅,迷蒙的血雾喷涌飘洒,像是一场朦胧美丽却又惨烈至极的杏花烟雨。
一句未尽之语,轻若呢喃:
“……这么愚蠢的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我?”
.
天降血雨,大能陨落之兆。
容咎茫然抬首,无边细雨飘零洒落,凄艳惨烈,只是未及沾染他的发丝,便被护体真气弹开拂去。
在真元触及血雨的刹那,某种隐约的预感令他心中一悸。他忽然想到什么,徒手撕裂空间一步跨出。
看到眼前场景,他一瞬间有些空白。
诛天大阵已近乎全毁,灵爆的余波将整座城池尽数摧毁,甚至轰出深不见底的深渊巨坑。爆炸还未平息,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坠入深渊,容咎飞身上前想要抓住他的手,残余的阵纹骤然爆开,一滴血不偏不倚溅入他的眼眸,眼前顿时一片猩红。
整个世界都是这样凄烈惨绝的红。
容咎以真元尽量收拢薄奚尊破碎的血肉,稳稳接住他残破不堪的身体,缩地成寸带他离开此地。怀中人碎裂的脏腑骨骼全都显露在外,只怕真元一散就要完全崩毁,鲜血疯狂地涌出来,像是一口源源不绝的泉眼。
他明明是那么爱干净的人,洁癖到令人发指,最讨厌别人将血溅上他的衣襟。
容咎忽然觉得眼中温热的血一瞬间有了异常滚烫灼人的温度,顺着眼睫流淌而下之时,恍然有种落泪泣血的错觉。
可他已经忘记了眼泪要怎样落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你,怎么可能会是你……
无穷无尽的血雨无边无际地洒落,像是一支盛大又凄凉的挽歌。眼前一片荒唐凌乱的惨象,他看不清怀中人的表情。
“哼…”即便气息不继,薄奚尊的倨傲张狂也丝毫不改,“做,便做了,哪有什么、为什么……”
“是啊,哪有什么为什么,你一向离经叛道、狂妄自负、任性妄为,怎么可能为一群蝼蚁狼狈至此……”这根本一点都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哈,蝼蚁,你还记得我说过……天下众生,皆为蝼蚁……阿咎,天下苍生,本座、从不关心。什么天下、什么苍生……他们是死是活,与我何干,他们愚蠢愚昧,偏要和我作对,他们弱小无能,死不足惜……”可是,你也是天下苍生之一。
薄奚尊手指动了动,试图抹去容咎颊上的血泪,即便他明白那是血,却宁可自欺欺人地相信那是泪。而容咎面无表情地任由他动作,眼前依旧是一片模糊。
“阿咎,你说我,离经叛道,我这辈子,最离经、叛道的一次,大概就是,大概就是……,可……我只恨,我只恨,没有叛得,彻彻底底!我只恨,一时心软……我这辈子,向来、心硬如铁……唯一的,一次心软……便是,便是生平大憾……”
容咎闭上双眼,任由他费力地攒住自己的指尖,而后缓缓交握、十指交扣,他的手指分明筋骨全毁软弱无力,却在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道与执着。
——这分明并不是父子之间应有的姿势。
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来,像是要把浑身的血都呕得干干净净。容咎抱紧怀中浸满鲜血的头颅,艰涩得像是千万年没有开口,每个字都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父、父亲。”
他这辈子从未叫过这个称呼,他的生命中从不存在父母这样的角色。
第一次,便已是最后一次。
薄奚尊微微一怔,却又在下一刻觉得释然。
他一向不喜欢“父亲”这个称呼,一开始是因为耻辱,后来却是因为伦常。他再怎么狂妄自负任性妄为,也不得不顾忌悠悠众口,他的心意是叛逆世俗的禁忌,稍稍显露便会引来腥风血雨。
可是此刻,他却因这个称呼所代表的常人难以企及的亲密而心生欢喜。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诛天大阵以亿万人血为引,一旦启动便有逆天之力,他以身殉祭提前将其引爆,滔天罪孽瞬间污染了他的神魂,阵法之力也将他的肉身、元神一并毁去,他大概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不再有。
肉身崩毁、魂魄离散。
弥留之际,他恍惚间在想,倘若他和阿咎只是一对普普通通的父子,他是不是不会这样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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