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有五色,黄为之长,百炼不轻,从革不违……”
“庚金者,气渐发生,金弱在矿……”
玉简之中端坐的虚影娓娓道来,飘渺的云气在她身周环绕沉浮,随她的讲述不断演化其中种种玄妙。容咎心神沉入,端坐静听,常有云拨雾散、豁然开朗之感。
之前在灵雒仙府第三层的冰雪城,他曾亲眼目睹三朵星莲从开放到凋零的整个过程,亲眼见证拟星长庚的坠落碎裂,不提意外得到的太白星火,单看莲瓣之上一幅幅奇诡星图与其中蕴含的星辰道韵,就已经令他受益匪浅。只是当时他对星辰之道并不上心,静待花开也只是为了还礼,所以并未细细体悟。
如今想来,星图道韵、星殒复苏、太白星火,乃至于庚金之精、金星之精、庚金之火……他与这颗星辰倒是有缘。
曾经印入神识的一幅幅光丝轨迹逐渐在识海成形,一片片独立的星轨图腾如同受到某种牵引,在郦瑛仙子的讲述下渐渐聚拢、连缀、拼合,最终形成完整的庞大星图。
转星莲代表“顺”与“正”,逆星莲代表“逆”与“叛”,碎星莲代表“灭”与“变”,三者暗合三才之数,合而为一便是完整的循环。
随着星图的成形,庚金白火也在不断炼化,新生灵智上属于容咎的烙印逐渐和异火融为一体,原本属于太白星火和庚金之火的懵懂意志也被彻底抹杀。
郦瑛仙子讲完长庚与庚金的部分,便开始讲“剑”。
“剑乃百兵之君,生而为杀……”
生而为杀!这四字一出,缥缈云气霎时一变,由天地万物、宇宙星辰之玄妙变为劈刺斩抹、万剑归一之杀伐。
她讲的是自己从筑基到飞升以来练过悟过的剑法剑诀,以及战过见过的种种剑道剑意,身周云气随着她的讲述不断演变,分化出一个个手持长剑的无脸小人儿,或独自演练、或两两对打、或混战群战……
她毕竟是飞升仙人,境界比容咎高出太多,即便容咎有天生道体,听起来还是略感吃力,许多幽微渺远之处都只能暂且记下,待境界到了再来领悟。
讲道悟道,不知时日。容咎聆听着郦瑛仙子的讲解,心神沉浸在空明微远的境界之中,不知不觉已晋入元婴后期,距巅峰大圆满一步之遥。
在悟道之时,他已将庚金白火彻底炼化,并以此火将庚金之精融入长生剑中。长生剑是他的本命灵剑,虽只是从千绝剑冢随意挑选而出,却与他极为契合,如同量身打造,如今不用之时便蕴养在丹田之中,由婴火、混沌火和庚金白火共同淬炼。
待传承虚影完全消散,容咎也从悟道之中醒来。他将整座碧虚宫收取,踏上凭空出现、长满青苔的青石板路,一步步拾级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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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英谷是一个山环水绕、坳垤起伏的山谷,十二峰团团拱卫,落花溪流通全谷,亭台楼阁依势而建,所有宫殿都随阵法排布。
在这繁复阵法的阵眼之处,三座宫殿遥遥相对,鼎足而立,象征着金精张氏的权威。
——青微宫、云台宫、易堂。
容咎沿着石阶拾级而上,明媚的阳光斜斜洒落,带来久违的温暖光明。
石阶尽头是一座灵气清盛的庭院,院中一株古木开满了灵透的青色花朵,挤挤挨挨的花冠遮蔽了整个视野,阳光透过繁密花瓣的间隙洒落光斑,如同滤下的青碧汁液。
淡青花瓣铺满一地,古木下一位青年端坐琴台,左手按徽,右手拨弦,随意地弹着一张普普通通的五弦琴。
那琴音没有华丽的炫技、跌宕的旋律,仿佛只是一时兴起,信手拈来的一支小调,却如天际流云、山间浮岚,随性洒脱,令人悠然神往。
容咎驻足聆听,心中异常平静。
琴声充塞于天地,安然自适之意浑然天成,雕饰浮华尽去,似清风飒飒,松涛阵阵,雨水滴落屋檐,群鸟喁喁私语……充满悠然与宁静。
容咎其实并不是个好斗好战之人,他不像薄奚尊,喜欢武力征服与暴力镇压,信奉强者为尊和实力至上,喜好以绝对的强大建立绝对的权威,唯我独尊、凌驾于众生之上;亦不像萧肃修,喜欢激情澎湃的暴力、酣畅淋漓的挑战、热血沸腾的战斗,对剑有着与生俱来的狂热,对战斗本身有着纯粹的喜爱,享受沸腾的热血、棋逢对手的喜悦、生命遭受威胁的危险与刺激、生死之间爆发潜能的狂热与惊喜。
萧肃修挚爱战斗本身,薄奚尊更喜爱强大造就的强权。
而容咎,向来是个缺乏狂热的人。
他没有薄奚尊那样猖狂的野心,没有萧肃修那样诚挚的热情,但这并不意味着消极和无望,因为在他看来,修行已经是一种享受。吸收灵气、转化真元、流转经脉、伐骨洗髓,这本身就是一个自我完善的过程,打坐、体悟、练剑、战斗、晋级、渡劫……修士修行的每一步都在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或是修为,或是肉'体,或是心境,而这个变强的过程,正是修行的意义所在。
修行是不需要任何理由来支撑的,不需要复仇、野望、虚荣、权力欲、自尊心……等等一系列冗杂多余的理由,不需要非得追求什么。如果非要说清楚自己追求的是什么的话,容咎想,应该是自身的强大和内心的宁静。
他人生的前二十七年都处在困惑与迷茫之中,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冷漠,不明白自己为何与常人殊异,他总以为自己会入魔,因此一直忐忑又坦然地等待着那一天。
——“你为什么还没有入魔?”
直到他顿悟绝情道,直到他进入千绝,他才豁然开朗、如释重负,他才真正抛弃以往的茫然困惑和自我厌弃,他才变得宁静,通透,且坦然。
因为从那一刻开始,他才真正看清了自己。
外人常以为绝情道修士都是彻头彻尾的人间惨剧,因为受伤太重而失望绝望,心如槁木死灰,形如惊弓之鸟,就此因噎废食、断绝感情。例如寒彻,就误以为千绝都是一群飞升无望、了无生趣、有着严重自毁倾向的危险人物,常常脑补容咎是个心灰意冷、生无可恋、一不小心就要了此残生的小可怜。
其实不然。
绝情道并不是因为众叛亲离、情感受挫,从而对感情惶恐惧怕,敬谢不敏,而是在亲身经历、千帆过尽后,看清感情之事不过如此,于是坦然放下,一笑置之。
洒然释怀,是为近天道。执着于过往,心怀妄念痴念执念,则易入魔。
在容咎看来,千绝的师兄师姐并不是一群苍白冰冷的大能,他们都有着自己想要追求的一种极致,例如天渊师兄,足踏星辰,追逐天宇的尽头,例如君迁子,提到丹药时眼中满是灼灼的神采、张扬的自信。
而他自己,修行对他来说,从幼时生存的本能,孤寂中唯一的慰藉,对强权与命运的反抗,到最后蜕变为整个生命的一部分,他的追求也从“活下去”变成了修行本身。
——变得强大、变得尽善尽美,无愧于光阴,无愧于本心,追寻无尽的大道,探求无穷的幽隐,寻觅心灵的安宁。
人活一世,除了情爱,总还有更重要、更值得追求的东西。
正如此刻,他站在这里,听一支悠然自得的小调,像在聆听自然而生的天籁,心中因讲道而生出的困惑与浮躁都为之一清。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四十七、衍之】
琴声渐歇,唯有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树下之人拨了几个残音,抬头见庭院中突兀地多了个人,愣了愣,随即恍然,推开五弦琴站起身来。
素衣灰衫,宽袍大袖,积满肩头的淡青花瓣簌簌落在脚下,半掩着长长的素色衣带,广袖与袍袂在风中飘飘荡荡,自带卓然飘逸、超然物外的名士风流。
眉目清朗,气质雅逸,丰神俊美,风华无双。鸦青色长发未曾束冠,仅以发带松松系了一半,两束长长的鬓发垂至胸前,飘飘然恍若天外飞仙。
“在下张衍之。”
青微宫主,或者说张家家主,张衍之。
“吾名容咎,道号长离。见过张家主。”
“容小友。”张衍之拱手见礼,衣带当风,笑意清朗,“一时忘情,未及远迎,失礼了。”
以乐观人,张衍之的琴声悠然自适,随性洒脱,他的身上也有一种和琴声相似的飘逸潇然,风流如名士,超逸如隐士,令人见之忘俗。
“是我擅自打扰。”
“算不上打扰,信手一弹而已。”张衍之长袖一拂,扫去琴台对面的落花,露出一方蒲团,“请。”
“很好听。”容咎落座,神色认真,“如清风拂面,流云聚散,令人一听便觉心平气和,悠然自得。”
张衍之莞尔:“衍之的确是见风拂云散,忽有所感,想不到却是在今日遇见我的子期了!”
容咎愣了愣,他只是随口打了个比方,没想到歪打正着。
张衍之见他一脸茫然,不由哈哈一笑:“乐者天地之和也,感物而动,从心而生。我眼中所见,是我心中所见;心中所见,却已非眼中所见;琴中所见,亦非心中所见;乐中所见,则又隔一层矣。小友闻琴之声,能感我眼中所见,岂非绝弦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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