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也没个人搭把手的,只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还好她在月娘身边耳濡目染的,别的医术没学会,接个骨什么的,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扶正了腿的位置, 她狠狠心,一咬牙,一拉一送,就把腿给接了回去。然后拖着一条残腿,在谷中寻了几块合适的木桩,以掌代剑,削成了长木板,从衣服下摆上扯下来两块布条,简单地固定住了腿,再寻了根长木棍拄着,一瘸一拐地在谷中转悠,四处寻找栖梧的痕迹。
说起来也是好笑,当初她也是遇着了大事小事,都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人,如今便是这点伤,她就疼得龇牙咧嘴的。习惯还当真是最可怕的东西,她也的的确确是,在栖梧无微不至地关怀中,被宠坏了。
她在自己落下的这片范围里,来来回回找了几遍,眼看着还没有发现任何有关栖梧的痕迹,天色就已经黑了下去,急得她心如乱麻。明明她就是从栖梧之前站的那出,径直地跳了下来,怎么就是寻不着栖梧呢?
想到栖梧那一身的伤,又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了下来,梅芸悠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她拼命地安慰自己,不要怕,不要怕,肯定没事的,自己都能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更何况武功这么高深的栖梧了,不定栖梧先找地方疗伤去了呢?
她急着找栖梧,这落水失了的衣服,竟是忘记了烘干,到现在都还半湿着穿在身上呢。谷中入夜以后气温骤降,梅芸悠冷得钻进了之前无意中发现的山洞,拾了些木条钻木取火,堆了些松茸助燃,生了个简易的火堆。
她坐在火堆边烤火,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白天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依着栖梧之前在落尘山上的表现,今日怎么如此轻易就被一群人逼得束手无策,她是里应外合给教中的人下药了不假,可她绝对没有算计栖梧啊。
难道是另有其人,想想江川那个德性,保不齐又是他暗地里下的手,越想越觉得可能就是这样。今天她赶到绝情崖时,看见失了血色的栖梧兀自强撑着,偏偏父亲一个劲地拦着她,不让她过去帮忙,她着急得不行。
甩手就是几巴掌朝着自己呼了过去,手下毫不留情,嘴角都抽出了血。要不是她听信父亲立下的保证,不会动栖梧,又岂会答应他里应外合,放倒魔教众人,逼得栖梧最后落得个孤立无援的境况。
她嘴角勾了勾,还没笑得起来,便是眼泪成串成串的下落。栖梧的几次三番遭遇,竟都是拜她所赐。
若不是比武台上,她叫住了栖梧,又岂会害得她中了江川的暗招;若不是她出尔反尔,应下了和江铭的婚事,又岂会逼得栖梧,血溅落尘山;若不是她里应外合,放倒了魔教众人,又岂会逼得栖梧孤立无援;若不是她大意不防江川,又岂会被偷袭,急得栖梧掷出了手中最后的防御,被打落山崖?
她居然还在怀疑,栖梧到底是不是爱她,这若都不算爱,那还要怎样?她好像从来没有给过栖梧机会,听她耐心解释过,就把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她是怎样的低劣,才会仗着栖梧喜欢她,这样的肆无忌惮呢?
她捂嘴痛哭,到最后,最恨的还是自己。
即便梅鹤立解了她的束缚,有着武功在身,这内在双重折磨下,身体也是疲惫得厉害,于是,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的栖梧撒手人寰,她不管不顾地追去了地府,栖梧走过了奈何桥,隔着忘川河,手里端着孟婆汤,朝着她讽刺一笑,冷冷地告诉她,
“我不想再纠缠你了,太不值得了,我也放下了,总会忘了你的。以后我们便桥归桥,路归路,最好生死不复相见。”
栖梧朝她端起了孟婆汤,一口就灌了下去,然后再没有回过头,便轮回转世去了。
梅芸悠吓得从梦里哭着醒来,即便是梦,也后怕得厉害,长夜漫漫,竟是毫无睡意,睁眼至天明,便撑着棍子,又继续寻找起栖梧来了。
谷中无岁月,只知是秋叶落了一地,想来已是一个季度过去了,对于梅芸悠来说,却是生活在度日如年的煎熬与折磨中。她的腿早就好了,满山谷的到处跑,就是寻不见栖梧的痕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这样一次次希望与失望的落差,她都快要被逼疯了。
整夜整夜地无法安睡,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栖梧,她甚至害怕,遇见梦里那个已经放下了她的栖梧。如此双重折磨下来,她都有些神经衰弱了,原本一头乌黑柔软的秀发,现在都已是飘满了白色。若不是念着也许栖梧还安好无事,她放不下,不然可能早就选择去见阎罗王去了。
这一日,她在一处被树枝藤条掩盖着的洞窟中,一眼看见了一具完整的白骨,指关节纤细修长,简直就和栖梧的一个样,激得她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她抱着白骨,哭得撕心裂肺,一口一口叫着栖梧,结果一不小心撞散了骨架,难过自责得她恨不得立即引颈自刎。慌慌忙忙得想要把它给恢复原样,她这一打量,才尴了个尬,真是找栖梧急昏了头,这明明是具男人的尸体啊。她将尸体下了葬,却是哭得更厉害了,为栖梧哭,也为她始终找不到栖梧哭。
想到了她落水的那方池塘,克服了心理上对于水的畏惧,等学会了潜水,她就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有什么发现。寒来暑往,又是一年枝繁叶茂,这是她在谷中待的第二年,找了最后一处有可能的地方,对于栖梧的下落,依然是毫无头绪。
谷中的地理环境她早已是烂熟于心了,即使心中有百般猜测,未见到栖梧人之前,她也绝不放弃。这无路可通的山谷,又不可能攀着这么光滑的峭壁,爬个千余丈,根本做不到,这才是梅芸悠一次又一次失望后,依然咬牙坚持的原因,因为栖梧不可能去了别处。
在这要杳无人烟的地方,梅芸悠能做的,除了没日没夜地寻找栖梧,便只能一个人练武打发时间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境的原因,她的武功倒是有了长足的进步,拜这所赐,在谷中的第二年末,她发现了出谷的法子。
谷中大大小小的洞窟无数,偏是她第一次进的那个山洞,她从来没有细心留意过。这天她靠在墙壁上没靠稳,人往下一滑,她抬手使上了几分力气,稳住自己,没想到她手掌拍过的地方,居然崩了几块石头下来。她用手敲了敲,从这一处的声响判断,这处的墙壁不厚。
她攒上了力气,一掌挥了过去,嘭得一声,墙壁四碎,亮光从外面透了进来,想不到这里面居然别有洞天。她是打死也想不到,这洞窟外,居然是另一番天地,绝对不是她在谷中转悠过的地方。
这是哪?
她沿着这里往外走,想着是不是栖梧也发现了这里,所以她才一直找不到的,却没想到,她这越走,地势便越来越平坦,等她回过头来仔细打量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到了魔教的山脚下了。
退回去,亦或是上山问问?
她在谷底呆了这么久,也没见魔教的人下来过,想到他们对自己的圣女如此不放在心上,郁闷的同时又奇怪得很。既然始终找不到栖梧,不若上山去查探一番,不行她就回去,漫无目的地继续找呗。
反正对于栖梧,她现在是一丝一毫的信息都不能放过。
时樾和言祜见到梅芸悠的时候,也都吃了一大惊,实话说,她们都以为梅芸悠早就死了,而且这人满头白发又不修边幅的,实在是和过去的梅芸悠相去甚远,若不是她开了口,想来两人是根本认不出来的。
“你们有没有栖梧的消息,我在崖底呆了两年,什么也没发现。”
“你找栖梧做什么,我可是记得,是你亲手把她害死的,现在居然来问我要人”,时樾眼神犀利,出口句句直戳梅芸悠的心,“不要说她已经死了,便是她活着,你又有什么资格过来找她”?
看着梅芸悠转身离开,时樾颇为不屑,言祜揪着她的耳朵教训她道,“你这样背着栖梧伤她师姐的心,真的好吗”?
“松手松手,疼”,时樾及时抢救回了自己的耳朵,才小声支吾出声,“就知道欺负我,嘴上这么说的,见我欺负她师姐,你不是也笑得很开心吗”?
“嗯?”言祜盯着她,“你小声嘀嘀咕咕地在说些什么?”
时樾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护住了自己。
“我啥也没说啊,就言言大人大量,不要杀人灭口啊。”
言祜笑了,真的是被逗笑的。
“你怎么越来越蠢了,总觉得你像是被调包了似的,快还我以前那个精明能干的教主?”
时樾觑了她一眼,“你让我在上,我就精明能干~”
“闭嘴,你个老不正经的”
言祜捂了捂脸,“对了,你说,她这走的也太随便了,还会不会再回来啊”?
“不好说,十有八九会夜探”
“那?”
时樾摊了摊手,“我是不想放她进来的,但现在,你最大,你说了算。”
作者有话要说: 师姐的苦日子,应该还有的受~≧▽≦/~
默默问一句,别揍我,我想砍一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