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弃的眼神毫不掩饰，但站在他面前一直微低着头恭敬的男子却像是习以为常，脸色都没变一个。
“师父教训得是。”
御毒子没有用青鸟传话，而是开口出言，声音十分难听，听得人耳朵就跟被刀子刮到一般，难受极了。
“闭嘴！”
御毒尊皱眉，冷瞥了一眼浑身阴冷得没有半分人气的徒弟，眼神不掩半分厌恶，忽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凑近前去，在他身上嗅了嗅。
御毒子脸色微变，所幸他的脸一直都是面无表情，情绪出现变化也不明显。
“你身上这个味道，有点熟悉，你遇到什么人了？”
御毒尊朝他看去，御毒子神情不变，道：“杀了十几个毒医谷弟子，在一处花丛休息过。”
这种破风箱似的声音，再次让御毒尊皱起了眉，“受伤了吗？没用的家伙，我教出来的弟子居然被毒医谷那帮废物伤到！”
御毒子垂眸：“师父教训得是！”
御毒尊更嫌弃了，挥了挥手袖：“滚吧滚吧，受伤就滚下去疗伤，伤好后我还有事要你做！”
御毒子下去了，御毒尊看着这个比死人还死人的弟子，冷哼一声，眉眼间皆是厌恶与冷漠。
这废物。
算了，总归还有点用处。
……
回到他阴冷偏僻的住处，御毒子将他外衣脱下，挂在架子上，头凑近去嗅。
这外衣上有敌人的鲜血，也有他的血，还有毒物爬过的味道，白轩沾上的那点子清冽味，已经淡不可闻。
御毒子嗅了许久，最终轻叹一声，喃喃低语：
“小轩……”
将外衣挂在床头，躺在床上，阴冷的面容染上一丝疲惫。
御毒尊说得轻描淡写，嫌弃他慢，但是毒医谷在毒术上虽然不如他，可他们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三个月以来，他闯进毒医谷再从毒医谷出来，一路被追杀。
再强，他也只是一个人。
三个月以来，他一路逃，再累也不敢休息，受的伤，也没有时间疗。
神情一直紧绷着，到了现在，才敢将疲惫露出。
困意涌上头来。
但御毒子却没有睡，而是轻轻闭上眼，搓着抚.摸过白轩的手指，感受着上面还未消失的柔软触觉。
从记事起，他就知道，他是不该存于世，不该出生，是多余的。
因为他是人与妖交合而出的东西。
他的大妖父亲强.迫了他人类母亲，还囚.禁了起来，他的母亲在极度羞愤之下将他生出。
在他身上，并没有所谓的母爱大于天这种概念，相反，他的亲生母亲十分厌恶他，要不是因为惧怕大妖父亲，她早就把他杀了。
从记事起，母亲看他的眼神就充满了厌恶嫌弃，非打即骂。
而他的大妖父亲也不会管这些，因为，他也遭他的父亲嫌弃。
嫌弃他不是个纯正的血脉，一出生就是人形，连头发，眼眸，都跟母亲一模一样，半点没有遗传父亲的样子。
同时遭到父母嫌弃，或许他还能存在的意义，只是因为他父亲觉得半妖很有趣，毕竟人妖之间极少有孩子能平安出生。
后来，大妖父亲作恶，被前来除妖的修士杀了，他那个人类母亲最后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疯，想要杀他，但被一个女人给阻止了。
后来他的人类母亲走了，不知去了那里，疯疯癫癫的。
他并不记恨除掉他父亲的修士，他母亲也早就疯癫了，在被他父亲强.迫的那个时候，就已经疯了。
这些修士的出现，反而是解救了他。
只是，救了他后，他也不知道何去何从，甚至连存活于世的意义都找不到。
没有人喜欢他，没有想要收养他。
再后来，白氏夫妇看他可怜，收养了他，取名为白笙。
在此之前，他并没有名字，很多人对他的称呼，都是一些小贱.种、狗东西，连他的母亲都是叫他野.种、孽.种之类的。
多得他记不住。
第25章
白氏夫妇人很好, 即便知道他身世, 也从来没有露出跟其他人一样的眼神。
其实他早就习惯了别人厌恶的眼神, 但是温柔的眼神,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也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别人的善意。
他的养父母告诉他，他们有个儿子, 十分漂亮，漂亮得有些过分, 而且脾气也不大好，很容易得罪人。
他们很担心儿子的将来，问他愿不愿意帮他们照顾他，守护他。
照顾是什么？守护是什么？
他不懂，但他也点了头。
第一次见到白轩的时候，白轩才七岁。
一身白衣，粉雕玉琢, 比太阳还耀眼的一个小孩，漂亮极了, 比他的养父母给他形容的还要再漂亮。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 跟个瓷娃娃一样, 漂亮的有点不真实。
而他的脾气也如养父母所言, 不大好, 甚至算得上很糟糕。
但他很喜欢他。
在知道自己以后要照顾的人是这个漂亮得过分的男孩后, 他很高兴，十分欢喜。
可他也能感觉得出这个瓷娃娃弟弟不喜欢他，更准确地说, 是很讨厌他。
瓷娃娃弟弟经常让其他人欺负他，那些人为了讨好弟弟，也很乐意欺负他。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欺负对他来说无关痛痒，跟他以前经历过的欺凌，这些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就跟玩似的。
只是围绕在他这个瓷娃娃弟弟身边的人很多，想跟弟弟玩的人更多，他排都排不上。
他很沮丧，他是真喜欢这个弟弟，真想跟弟弟玩。
后来也不知为何，弟弟愿意让他接近他了，愿意让他照顾，让他他履行当一个哥哥的职责了。
每天跟弟弟共处一个房子下，伺候弟弟吃喝，帮他穿衣服洗衣服做饭等等。
这些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做的事情，弟弟全都交给他做。
他面上不显，心里不知多开心。
原来照顾，守护的感觉，是如此的快乐，平生从未感到这样的幸福，满足。
后来，他们出了凌霄派。
一切幸福日子，到此成了转折。
遇上御毒尊这老变.态，为了白轩能逃出去，他自己留下当诱敌。
这些年他在御毒尊身下所发生的一切，不堪回首，也不敢回首。
但是，他并不后悔。
只要弟弟平安无事就好。
本来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弟弟。
只是，他再也不能照顾弟弟，亲近弟弟了……
这些年来，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就是弟弟。
白氏夫妇已经死了，他不能死，他要保护弟弟。
御毒子躺在床上，看着床前挂着的衣服，回想着今天见到的白衣青年。
白轩从小便是个瓷娃娃，他无数次想象过他长大后的模样。
但是，在真正见到白轩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的想象力有多贫乏。
还是一身的白衣，纤尘不染。
却已经从一个瓷娃娃变成了长身玉立的绝美青年。
他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是他的弟弟，他的……小轩。
真好看。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样貌还能如此好看。
好看得让他打从心底里保护他，照顾他，不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
只是，弟弟在怕他。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充满着对他的恐惧与惊慌。
他知道自己长得很恐怖。
这些年来，见到他的人无一不害怕，无一不吓得两.腿发抖。
这些年以来的遭遇，他对自己的容貌已经不在意了，只要活着就好，只要能活着见到小轩就行。
可是，今天吓到小轩了。
小轩那么爱干净，一点脏污都受不了。
看到他这么丑陋恶心的模样，大概……是很讨厌他吧。
御毒子黯然地想着。
不过，没关系，他喜欢小轩就好。
他会代替白氏夫妇，保护好、守护好小轩。
御毒子闭上了眼睛，手抚上自己冰冷僵硬的脸。
这张脸，真是……
丑陋得连他自己都厌恶！
……
白轩心里慌得不行，在途中就让花寻芳给他寻了块地洗澡。
花寻芳怎么可能给他顺便找块露天湖水洗，挑了好几个地方，挑得白轩都快发火了，他才勉强找了个隐蔽的小灵潭给他。
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找的，这小谭藏在瀑布后边，眼睛都看不到，他居然能找来。
“快点洗吧，我在外面给你守着。”
花寻芳的声音从瀑布后传进来，大概隔着瀑布，声音有点古怪。
瀑布后面的洞并不大，不到十平方，但此刻已经被傀儡婢女在四周安上了照光的夜明珠，地上铺上了柔软的兽皮，屏风，梳妆台，一应俱全。
白轩没渣轩那么夸张的享受.欲，只是召唤出来后，它们自己就这么做了，速度还很快。
白轩舒服地在泉水里泡着，让傀儡婢女给自己搓背搓脚。
听到外边花寻芳的话，还顺口说了一句：“花兄，你要不一起来洗，这水很舒服的。”
沉默了一会儿，就听到外边花寻芳声音：“你确定，要我跟你一起泡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