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流压枪的时候利用手腕的微操来控制鼠标,手臂流则会晃动手臂。有些夸张的手臂流玩家在操作时,整个胳膊都会在桌面上乱晃——虽然费力,但对手腕的伤害很小。
圈子里的选手大多都是手臂流,只有少部分玩家在使用手腕流。
楚星洲就是其中之一。
而他的手伤,正是在他手腕流的打法下形成的。确诊了腱鞘炎后,楚星洲每周都要去医院做恢复治疗,每次游戏时长都不能超过一个半小时。作为IK PUBG分部的唯一指定大腿,他还不打算退役回家养老,只能控制自己的训练量,不让病情过□□速地发展。
而LOL这类MOBA游戏的玩家,操作里并不包含大幅度地压枪,因此全部都使用手腕流。
而这正是LOL选手职业寿命短暂的原因之一——手腕流对于手的伤害太大了。
楚星洲对于队伍后辈的疑问表现地很热心。他先是讲了讲自己手的问题,又问了吴郢的具体情况。
可他自己也并不是医生,到最后并没有分析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这个,问我也没有用。我不玩LOL,不知道你这个属不属于正常情况。”楚星洲说,“你问问你队友?或者告诉你们教练?实在严重的话,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早发现早治疗。”
不知道他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吴郢立刻说:“其实我就随便问问,不严重的。”
楚星洲觉得自己可能把问题描述得太严重了,又补充说:“不过你这个年纪,应该不会有什么手伤,很可能只是太紧张了。平时多注意一下休息,大概率没问题的。”
吴郢应道:“我知道,我也觉得它不会太严重,所以只是随便问问。”
他再三强调了“不严重”后,楚星洲忽然有点莫名其妙——难道不是因为严重才来问自己的吗?
他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等吴郢走了,楚星洲直接掏出手机,发送了一条消息。
Meson:哎哎,你们队AD手咋了啊?他不是还挺小吗?
一分钟后。
EcneliS:?
第43章
接到楚星洲消息的时候, 商昀州并没有在基地里。
他几乎没有在工作日请假回家过。但他的母亲一年才会回S市一次,错过了就要再等十二个月。于孜也清楚他家里的情况,在当天没有训练赛的情况下, 给他准了半天的假期。
他发了一个问号之后, 楚星洲又把自己从洛林那里听来的事复述给了他。
商昀州浏览完那十几条消息后的第一反应, 居然有点生气。
旋即又愣了一下。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楚星洲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去, 我是来问你的, 怎么还变成你问我了?你这都不知道啊?
商昀州回了句“现在知道了”。
他终于意识到那点零星的愤怒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自认是个完美的管理者, 但做出来的事却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
他以为自己的处理方法足够平稳——到现在为止,两个月了, 除了最开始, 他都对过往闭口不提, 以为这样就能把这段捱过去。假象的平和也是平和,现在的当务之急, 是维持这个新组建的队伍。等成绩稳定, 再说别的也不迟。
当然,吴郢的态度也很好,很配合,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除了极少数时间,他都不会表达出任何异议。
他以为时间可以自然而然地弥补裂隙。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就算是手疼这种事,吴郢都更愿意绕一大圈, 先去问自己的朋友。人求助的对象基本是按亲近程度来排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他把自己的队友排在队外的朋友之后了。
商昀州会处理长辈也会处理晚辈的事,但偏偏是同龄人的问题, 最让他头疼。
这时,厨房的门开了,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冬青有着和商昀州三五分相似的眉眼,五官里透着一股锐气,收拾的也很干练,但从眼神能看出,她是一个温柔的人。
冬青发现自己的儿子正在和指尖对视。她很会察言观色:“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有点事。”商昀州心不在焉地说。
“队伍的事?”她一猜就中。
“嗯。”
“你们不是刚刚赢了比赛吗?我不懂你们这个,但听别人说,你们的状态比春天好多了。”冬青把手里的餐盘摆在桌子上,摘下手套,走到沙发前,在商昀州身边坐下,“队内关系出什么问题了吗?”
“是,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商昀州有些费劲地说,“妈,你还记得之前,我有一次问过你的一件事吗?是关于我朋友和他妈妈的。”
“我想想,”冬青说,“当时你说,你朋友想去打职业,但他妈妈坚决反对,最后还一路找到了你这里?他就是你现在的队友?”
“对。”
“这个我记得。”冬青点头,“我还记得他妈妈态度很差。”
“对。”商昀州有点哭笑不得,“她的原话是‘不要把你们社会人的恶习带到我儿子这里来,他还没成年,你们就带着他染上了网瘾。我允许他玩游戏,但决不能看着他变成你们那样的人,我希望你们能划清界限’……我到现在都记得这么清楚。”
冬青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肯定的。”商昀州说,“‘他成绩又不差,前途光明,你们这种自甘堕落的人何必要拉着别人一起下水’——简直罪大恶极。”
“要换成是我被这么说,我早就和她吵起来了。”冬青摸了摸他的头,替他把被揉乱的头发归回原位。
“那是别人的长辈,我怎么敢和她吵架。”
“所以你就来问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冬青说,“当时我给你的建议是,如果你想和别人保持朋友的关系,就不要去掺合别人的家事。毕竟那是陪伴了他很多年的母亲,就算他们关系不好,他到底也是会爱她的。”
商昀州说:“我问了你之后,也自己考虑了解决方法。在和他一样大的时候,我和他的想法没什么差别,我觉得来打职业就是我的唯一梦想。但真正进了圈子时,我发现这里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当时的环境并不好。就是我们自己队里也很乱,成绩不好的那段时间甚至有人往基地寄纸钱,还出了选手轻生的事。我的另一个朋友被老板卡合同了,他是个挺开朗的人,那天和我一起出去吃饭,吃到一半就趴在桌子上哭……很大声,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
这条路并不光明。
并不是只要昂首前行,就能一路走到底。
“压力大的时候,我也觉得,其实回学校上学也没什么不好。所以我就这么告诉他了——并不是我听他妈妈的话,只是她话里的某些道理说服了我。可我没想到,他把问题看得那么严重。”
“你和他处在完全不同的境遇,不能互相理解很正常。”冬青说,“你是旁观者,永远无法对他真正地感同身受。虽然你很小的时候,我和你爸爸就分开了,但我们两个对你一直很照顾,包括你打职业、不想上学,我们都没有一句异议。但不被家里支持,压力本来就会很大,你再不支持他……”
在商昀州两三岁的时候,他父母就离婚了。
但他们是和平分手,更没有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离婚协议里,孩子被分给了父亲抚养。母亲虽然远渡重洋,但每天都会坚持和他视频电话。父亲工作忙,也会每周抽出时间,亲自陪伴孩子。
商昀州长大后才明白,自己曾经以为的不幸,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互相不理解,”冬青叹了口气,“所以你们就吵架了?这点小问题,你都没有解释过吗?”
“并不是小问题。”商昀州头疼道,“关键的矛盾点不在这里。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也许我当时不会那么坚决地反对。”
“关键在于,他妈妈还告诉我说,他的手上有旧伤。”
冬青一愣:“旧伤?”
商昀州点头:“她没明说是什么,只说复发起来会很严重。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行手有多重要,稍微出一点差错,就可能永远不能再比赛了。所以当时,她确实是唬住我了,让我根本没有细想这个问题。”
“你怎么没问过你朋友本人?”
“吴郢他头也不回地去青训了。我看他家里也没拗过他,放他一个人去了B市,如果真有他妈妈所说的那么严重,他们绝不可能放人。”
“你知道的,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基本没人能劝动他。中途我也试着联系他,可看他的意思,是非要一个人打进联赛、证明自己不可——完全是会错意了,我并不是不相信他,只是害怕他妈妈所说的……”
顿了顿,他又说:“我还是持怀疑态度,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很多次了,他说他的手没问题。到现在,我都以为,那也许只是他妈妈编出来骗我的。既然是这样,我也没必要再把它提出来一次了。”
“可就在刚刚,我们队里另一个部的队员发消息问我,他的手是不是有问题。”
“所以你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冬青说,“我记得你们以前关系很好吧,过年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结果你还在陪人玩游戏,不理我。”
她几乎是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但是现在呢,你突然发现,他连自己手的问题都不愿意告诉你了——是不是危机感挺重的?”
商昀州:“……”
他妈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是。”他承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