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藤特有的异香仍在鼻腔中萦绕不散,勾得它蠢蠢欲动——可属于那两个修士的气息为何也出现在此处?!
难道他们……又回来了?
炎兽王庞大的身体颤了颤,终究还是遏制不住血脉之中对于金鳞藤的渴望,踮着四条毛腿,一小步一小步地往里面挪去。
然而它身上的斑斑血迹终究不是凭空而来的。此次炎兽秘境开启,来的修士虽大多只在金丹元婴之境,但凭借他们的资质与手段,也足以和部分阴神境修士分庭抗礼,更何况在前来的这些修士当中,许多都是大宗门大家族培养出来的优秀子弟呢?
它才进入到这深涧之中不到片刻时间,那潭水凝集之门萦然不散,便又有十数名修士闻风而来,迸发而出的气息何止是强悍!
炎兽王明显也是感觉到了身后对它紧咬不舍的一众蝼蚁的气息——它虽吞噬了众多同族,夺得了血脉传承的机遇,强行突破到了阴神巅峰的境界,可到底是靠着外力,体内血气斑驳,只有寻到金鳞藤,洗去它体内掺杂着的属于其它同族的气息,它才能彻底将境界稳固在阴神之境……甚至突破至阳神之境,也不无不可。
也正是因为这样令兽心荡神驰的诱惑,炎兽王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便张开嘴,腥风扑鼻,吐出了一团金红色的硬物,灵光灿灿,见之非凡。
它似是有些依依不舍,但身后破风之声渐近,炎兽王低低地咕噜了几声,便是将那团金红色的硬物推到了入口的地方,黏滑的长舌在上面舔了好几口,留下一层厚厚想腥臭黏糊的口水,才像是十分满意一般纵身一跃,往深涧的深处掠去。
在它走后,那团金红色的硬物幻化出无尽光芒,将整个深涧渲染得美不胜收。
然而美景之中,却暗藏无限杀机。
叶上秋神色微凝,墨眸含霜,绚烂霞光映出他精致冷艳的眉眼,眼角处的泪痣点在如雪的肌肤上,垂睫抬眸间,皆是潋滟风华。他手中按着几个玉瓶,修长的手指泛着如玉般的色泽,隐在玄色的袍袖当中,格外叫人注意。
那抹霞光萦绕瞬息便是骤然散去,金红之色刹那黯淡,随之而来的则是数道晦涩的气息,落进了这深涧之中。
“诸位道友,此处似留有那孽畜的气息,”说话人声音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应当是往里面逃去了。”
叶上秋隐匿着身形,眸光一扫,便将来人尽皆收入眼底。
来者大约七八人,大部分都是金丹境界,只有几人气息深深,乃是元婴之境。
而刚才开口的那一名修士,身着蓝白法衣,眉眼文雅俊朗,神情肃然,警惕的目光在深涧之中扫过,元婴上人的威压一览无余:“那孽畜吞噬同族,更杀我游仙宫数名弟子,此仇,本座今日必报。”
他的语气很平和,却是酝酿着涛天怒火。
而在他的身边,站着三个同样穿着蓝白法衣的修士,两男一女,环绕在他的身侧,真元流转,皆是不俗之辈。
叶上秋看过了一圈,微微蹙眉,目光落在了那元婴身边的一个穿着蓝白法衣的青年身上。
他看着不过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仪容俊雅,眉眼柔和,端得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模样有些熟悉。
叶上秋眉头微动,身上便压了一点重量下来,来人浓密微凉的发丝落到他的肩后,和他的满头长发交缠着,竟是有些分不出彼此。
“师尊在看谁?”含着笑意的低沉声音传入识海当中,叶上秋耳尖微热,神色却是凛然。如墨点染而成的眸子含着霜雪之意,又似跳跃着无边焰火,美得叫人忍不住想要溺死其中。
“滚。”服下匿息丹,隐匿了身形气息的叶上人动了动,仿若寒夜篝火般的神识流淌,带来融雪似的声音。
“师尊还在怪罪弟子么?”商余辞声音微低,低沉悦耳的嗓音之中似是含着无尽的委屈之意,听得叶上秋不由得抿了抿薄唇,容色越发冷冽。
有人在此,不可轻动。
叶上人长睫微低,魔尊的脚上就被狠狠地踩了一下,丝毫不留情面。
魔尊低低地“嘶”了一声,又被术法吞没。那几人站在深涧当中,叶上秋与商余辞二人隐在他们周围,却没有引起一点儿注意。
“师尊好狠的心。”即便已经不是少年那副可以肆无忌惮卖萌的模样,魔尊却依然不见丝毫惭色,仍是可怜巴巴地说道,将卖惨卖萌发挥到极致。
他的师尊虽冷心冷情,但对他到底是心软几分的。
或许还不止几分。
在他“可怜巴巴”地控诉了一声之后,那碾在他脚上的力道就立刻散去——这人怎么就那么面冷心热的,叫人割舍不下呢?
商余辞盯着自家师尊近在咫尺的耳朵,玉白小巧的可爱模样,眼眸微眯,到底没有直接亲上去。
好不容易才将这只小云豹身上炸开的毛摸顺了一些,还是先忍一忍才好。
身边多了一个人,哪怕这个人将气息控制得几近完美,但是那种来源于商余辞本身的、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知晓的冷锐气势和清浅微苦的梵香融合在一起,却已是在时刻昭示着这个人极为霸道的存在感。
叶上秋手中捏着玉瓶,寒眸微动:“……松开。”
冰冷的语气乍一听似乎有着些许缓和,转瞬间却又显得淡漠无情至极。
商余辞略笑了一声,倒是依言退了一步,站在他的身侧。
叶上秋的目光落在那个金丹修士身上,却是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
曾经在清莱秘境中帮过他的沈君迁,亦是黄老怪的得意弟子。
他的模样比起当年并未有太多的变化,甚至连神色气韵也没有发生多少改变,但叶上秋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却只觉得有一分熟悉,仔细地看过之后,才真正将他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青年联系起来。
叶上秋当年虽伤及了神魂根基,却不至于记忆衰退成这样。
大约是沈君迁在这些年里有了什么际遇。
叶上秋不是什么正道君子,却也不会对帮过自己的人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沈君迁如今不过百岁便已是金丹后期,身上的法衣也是上品灵器的级别,神姿焕发,在数十名天资纵横的修士之中也不曾有丝毫逊色,比起当年更见道心坚韧。叶上秋唇角微微抿起,流泻出一分清浅的笑意。
呵,师尊为一个野男人笑了。
披着圣僧般精致高洁皮囊的魔尊眸色微暗,凛冽杀气缭绕在他的眼角眉梢,叫他温润俊美的容貌也多了几分锐利杀机。
罢了,好歹是师尊当年的故人。
杀气悄然散去,叶上秋若有所感,回眸看了他一眼——
看不见。
叶上人炼制的匿息丹非同寻常,服下之后身形气息尽皆隐匿至虚无,恍若一团天然生成的空气,在天地间回荡,除却境界至高之大能或有其他手段,寻常金丹元婴察觉到他们的几率,几近于无。
叶上秋的手指被勾了勾。
那逆徒仗着自己的境界更高,肆无忌惮地握住了自家师尊的手指,微凉的指尖在叶上秋白皙轻薄的皮肤轻轻划过,留下一丝奇异的触感,转瞬即逝。
而深涧中的那几人早已有了行动,追着那条小道往里面遁去,叶上秋想了想,却并没有跟上,而是走到刚才炎兽王逗留的地方,垂眸看了一眼。
在他的面前,那块炎兽王吐出的金红之物早已变成了如土石一般的灰暗之色,仿佛是失去了所有的灵机一般,带着一种沉沉的暮气。
金炎石,乃是只有接受了血脉传承之后的炎兽王才能蕴养而出的一种奇异的天材地宝——
它的作用仅仅只是用来制造幻境,而这种由金炎石所制造出来的幻境质量奇高,持续时间却并不长,最适合用来拖住这么一群天之骄子的行动了。
毕竟……一旦炎兽王夺得了金鳞藤之后,它血脉之中的驳杂之物就会在金鳞藤的药力之下尽皆洗去,到时候它血脉纯净,境界稳固,岂不是刚好将这群困守在幻境之中的修士一网打尽!
那炎兽王接受血脉传承之后,开启的灵智显然不低,上一世炎兽秘境之中陨落了诸多年轻修士,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取决于它能寻找到那株金鳞藤并且顺利服下——
可如今,多了叶上秋和商余辞两个变数,金鳞藤早已躺在叶上秋的储物戒里,炎兽王的打算必定是要落空的。
而发现自己被耍了的炎兽王……
深涧之内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秘境震颤,引得秘境之中的修士神色微变,齐齐动身往这处深潭而来。
“师尊以为如何?”听到那声兽吼,商余辞神色未变,含笑着问道。
金炎石幻化而出的幻境并不是不能解。
但解法只在叶上秋手中。
叶上秋神色冷然,声如雪峰流水:“跟上。”
“好罢。”商余辞微笑着应道。
他的师尊……果然还是心软了。
他们走得极安逸,走了没到多远,便看见一名金丹修士神色狰狞地站在一旁,真元涛涛,威力巨大的术法连连不休,呼啸而起的烈风吹起无尽的幽火,将整个深涧浸染得宛若幽冥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