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喝营养液,一边朝约好的地点走去。
戚雪楠看到他后,第一句问:“吃午饭了吗?”
庄溪点点头,戚雪楠便没再问,她只说:“有必要吗?反正房子现在也是你在住。”
庄溪看看时间,现在正是上午11点10分,正常来说,食堂11点才刚开门。
他点点头,很有必要。
爸爸妈妈离婚后,他还在上小学,他们有义务抚养自己到成年。
那时候,庄溪在爸爸的新家住过,也在妈妈的新家住过。
初中开始,他就经常回原来那个小房子住了。
初三一毕业,他终于无法忍受,不管不顾地从妈妈家里跑出来,决绝地说再也不要回去。
他看着软,爸爸妈妈都知道他骨子有多执拗,脖子上至今还在的伤疤提示着他们,所以他们不强迫他。
那时候,他跟他们商议,做了一个决定。
他不要他们的抚养费,以后也不给他们添任何麻烦,他只想要那个小房子。
那个小房子又小又旧,不管是在他们谁的眼里,也不算多重要的东西,甚至他们都不想看一眼那个装着他们失败婚姻的房子,所以他们答应了。
妈妈说:“想要房子可以给你,但你以后缺钱了还是要跟妈妈说。”
爸爸说:“房子本来就该给你,想要就拿去吧,经常来家里吃饭,你丁姨还是很喜欢你的。”
庄溪在他们脸上寻到了一抹彻底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那好像,是他们一家的最后一场交易。
那时候,他们都觉得他只是迫切地要一个房子。
给他无所谓,反正他们都想逃离。
现在,他确实想要那个房子,在他成年第二天就要妈妈来把房子过户给他,真正把房子握在手里,属于自己。
庄溪走在妈妈身后,看着她的背影。
他见过妈妈最多的就是背影。
以前匆忙离去的背影,现在身姿挺拔,昂首阔步向前的背影。
妈妈她走在一条光明大道上,前面的一切她都很喜欢,就更不会回头看一眼了。
庄溪打字问她:“妈妈,那个房子是你的束缚吗?是你不愿意回首的黑暗过往吗?”
前面人的脚步一顿,“溪溪,你在说什么呢?”
庄溪继续打字,“我当时不是贪一个房子。”
“不管怎么样,那里都是我的家。”
冷冰冰的机械音传不出他的情绪,“你们各自有了新的家,可我只有那一个家。”
前面的脚步停下,庄溪也停了,他不想看她现在是什么神情。
过了一会儿,前面的人开始继续朝前走,庄溪也跟着走。
庄溪继续打字,“没了那个房子,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会怀疑我是从哪里来的。”
“而且,我喜欢那个房子。”
“虽然在那个房子里,我记忆里最多的是孤单和安静,可也有期待,里面也装着喜悦。”
“那个房子,唯一让我有过家的感觉。”
戚雪楠终于回头了,她回头看到的是一个脸上带着笑的庄溪,这是她没想到的,以至于忘了要说什么。
她看着庄溪,这是她的儿子,她怎么会一点不爱他呢。
“溪溪,妈妈对不起你,妈妈错了。”
庄溪安静地打字,“你哪里错了?是错在没离婚的时候,就在外面出轨怀孕了吗?”
戚雪楠脸色一瞬间很难看,“溪溪,你不要说这种让妈妈不高兴的话。”
“溪溪,我没错,你爸爸当时也出轨了,你不知道他后来在外面也有孩子了!”
庄溪:“那你是错在我不到两周岁的时候,就偷偷在外面生下凌彦华吗?”
戚雪楠狼狈地转过头。
这个问题,庄溪从来没提过,他们都以为庄溪不愿意谈,她不知道庄溪为什么要在今天谈这个问题。
庄溪:“没事妈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那时候一个人在家好努力让你们回家啊,我努力学习,科科考第一,而那时你在做什么呢?”
“每一个老师都夸我,他们都问我家里人给我报了什么辅导机构,家里答应给我什么奖励。”
庄溪:“没有,我只是想让你们回家,爸爸妈妈一起吃饭。”
庄溪:“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正在我不知道地方,幸福地哄着一个我不知道的孩子,只知道在空荡荡的家里,拿着成绩单翘首以盼地等你。”
庄溪抿抿唇,“你们既然都在外面各自有家庭有孩子了,为什么不早点离婚呢,离婚了,我就没必要抱着希望,那么傻地守在家里,也而不至于经过那么多努力,后来知道后一时接受不了而……”
过户完,戚雪楠略显匆忙地离开了。
而拿到房产的庄溪却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戚雪楠狼狈的背影笑了,或许,她以后都不想再跟自己说话了吧。
庄溪孤零零地站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安静地看着妈妈离开。
做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太累了,也太委屈了。
太阳冒出头后,小镇新的一天开始了。
泽泽照常起床,他站田地里,面向小溪的房间,那里现在住着礼礼。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远远多睡了一会儿,等到阳光透过窗帘撒到他脸上后,他才醒来。
简单地去洗把脸,远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现在觉得脸上的伤疤格外碍眼,哪怕它们淡了很多。
他不是靠脸吃饭的。
可是昨天小溪盯着那个叫礼礼的看呆了是怎么回事?
还给她做裙子?裙子还不止是一条?
凭什么呢。
他也要小溪给他做裙子、不,做军装。
为什么是军装,当然是因为他穿军装最帅,每次出现在星际中,直播全星际的女人都在控制不住地疯狂尖叫。
远远愣了一下。
穿军装,在全星系的直播里,他的身份是……
远远想了一下,那些现在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隔壁那个难道现在还没醒?当自己真的是公主吗?
远远带着一层薄薄的不甘出来了,看到了泽泽。
他现在觉得泽泽都没那么讨厌了。
两个小人站在一排,看向那个谁也不想离开的房间。
远远:“太阳都高高挂起了,她还不起,还真是大小姐。”
泽泽欲言又止。
其实礼礼醒了。
她以为她不会安眠,但听着窗外虫鸣声,她睡得很安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心,这是她记忆以来少有的一个好眠。
太阳出来了,驱散了一室阴霾。
过于明亮的光线照的眼睛很不适,她的眼睫毛微微颤抖。
从某一天开始,她睡醒后,都不会立即睁开眼,而是闭眼安静地听一听周围细微的动静,确保没什么问题后才会睁开眼。
这次光线太强了,不知道是不是明亮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没有再倾听什么,她伸手半遮着光,转过身,缓缓睁开眼。
黑暗,半黑半明,明亮。
弧度完美的眼皮彻底睁开,一朵朵小花簇簇拥拥地在她眼里绽开。
它们带着温暖的色彩,散发着清浅的香气,绽放着独属于山野的生蓬勃生机,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底,占据双眼,冲到心底。
心里死寂昏暗的小花园好像被照亮,迎来迟到的一丝生机。
阳光太刺眼了,一滴眼泪从干枯的眼里流下来。
就像圆圆绿叶上的那一颗晶莹剔透的小露珠。
“我看到你,心里出现的都是美好的事物,荼蘼的晚霞,孤冷的月亮,也是早晨小叶子上的第一颗露珠。”
有人会说她像晚霞,也有人会说她像月亮,可从没人说过她像早晨小叶子上的第一颗露珠。
当时她不知道这算什么美好,觉得他是夸不出其他的,拿来凑话的。
礼礼向花篮靠近,更近距离地看着小叶子上的露珠。
阳光撒进来,清澈剔透的小露珠将阳光都拥入自己怀里,装进自己的身体里,寡淡的阳光便在它小小的身体里有了色彩。
光彩夺目。
它藏不了多久的。
它是晨间田地凝结的最纯净的一滴,它是短暂而珍惜的纯粹美。
纵然只有短暂一息,这一息的夺目,也胜过阴暗里的一生。
他真的像。
礼礼继续向这一抹山野的蓬勃靠近,她的脸碰到了微凉的花瓣,花瓣拂过她的脸颊,微微晃动,叶子上的那滴露珠颤颤巍巍地滴落下来。
礼礼心里一紧。
那滴露珠穿过阳光,团紧肚子里的光彩,滴入她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远远:礼礼,呵,怎么不叫丽丽呢?
心虚的作者双手捂着他的嘴:你闭嘴,我没这个意思!
第29章
过户办的很顺利, 妈妈没为难他, 来回只用了两个小时, 庄溪赶回学校第一节课还没结束。
他站在教室外面, 等着下课后再进教室,他不愿意打断老师,吸引全班的视线,在众目睽睽之中进入教室。
庄溪靠在墙上,打开光脑, 不好光明正大地玩游戏, 只敢偷偷看一眼。
游戏之中远远和泽泽都不在家, 应该是去下矿或者偷菜去了。
礼礼还在, 中午了她还没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