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远远,问他:“除了我们,还有什么顾虑?”
温柔的明明好像又回来了,刚才被“严审”一样的庄溪,心下一松。
刚才他是真的很害怕,他不够坚强,无法面对盛怒、伤心的他们。于此同时,他意识到自己的自私,除了害怕还有愧疚,两种情绪煎熬出不知所措,他真的难以承受。
“杨家人不喜欢我。”面对明明的挣扎后的温柔,庄溪不再隐瞒,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和压力,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家跟家人诉苦,“他们可能觉得我配不上远远。”
嗯?
对面五个人同时看过来,震惊地看向对面两个人。
“他们眼瞎吗?”礼礼直白地说出五个人的共同心声。
“究竟是谁配不上谁?”宸宸又冷又淡,问句说得极为肯定。
远远:“……。”
在几个人杀人般的目光下,远远冒着生命危险拉住庄溪的手,“他们的想法不用考虑。”
歪打正着,庄溪的诚实和担忧,扭转了当前僵硬冰冷的局面。
远远很明白,他们很难接受庄溪跟自己在一起,这在刚才是主要矛盾,可听了庄溪的话就成了次要矛盾,哪怕是暂时的次要矛盾。
他们更不能接受别人说庄溪不好、不配。在他们心里,长在心尖上的庄溪配得上一切。
因为这一个转变,或许也有今天是庄溪生日,不能把事情闹大的原因,这一晚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这一天又喜又惊又忧,晚上在远远的晚安吻中,庄溪拉着他的手睡着了。
他知道或许早上醒来,这个人就不在了,拉着手的时光他想细细体会,不想在睡梦中一晃而过,可是,他终究知道,在这时候自己再没有任性的资格,不能自私。
自己不睡,他怎么走,他不走,战场怎么办。
庄溪安静地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房间里没有人,楼下客厅里也没人,只有一只小狐狸在他床边。
这漫长的一夜,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但经过夜里的辗转和沉思,早上是所有人最清醒的时刻。
客厅空荡荡,厨房里干净明亮,没有一丝烟火气。
小狐狸蹭蹭站在厨房发呆的人,唧唧叫了两声,才被抱起来,少年的脸埋在它细软的毛毛中,好久才抬起来。
打开厨房的窗户,外面清冷的风带着碎雪飘进来,庄溪洗手准备早餐。
两个锅里分别煮着粥和玉米、地瓜,庄溪打开光脑,找了好久,在考古区找到灌汤包的做法,他认真看了一遍,按照视频中的方式,用心做了几屉灌汤包。
长长的桌子上一点点摆满,庄溪精心准备了一桌早餐,他拍了一张照片发到群里。
他小心斟酌着,字敲了又删,一句话酝酿好久才发出去。
小溪:“我做了早饭,你们来吃吗?”
庄溪紧紧地盯着光脑,群里许久没消息,十几分钟后才陆陆续续跳出一两条,“吃过了”、“在公司”、“在拍戏”……
在拍戏的人,小窗口跟他私聊,“小溪,我那个衣帽间放不下我的衣服了,以后衣服会越来越多,要好几间房子放,我回头搬去隔壁那个别墅住吧。”
他们这个别墅目前只住了他和洋洋、礼礼三个人,好多间房子可以给礼礼放小裙子。庄溪垂下头,手指悬在光脑上很久,最后回复了一个“好”字。
“下午我让小孙去搬。”
小区环境清幽,以前庄溪最喜欢这一点,他静静看向窗外无声的飞雪,现在忽然觉得太过清静了,连带着房间里都安静得可怕。
有某个瞬间,看向窗外的庄溪,想到了小时候,那个小房子里,紧紧盯着门口风铃的自己。
风铃会响一下吗?
窗外会有飞车降落的声音吗?
餐桌上只有一个人和一只小狐狸,少年久久没开始吃,桌子上冒出的热气越来越浅淡,小狐狸笨拙地给自己两只前爪套上一次性手套,两只粉粉的爪子抱着一个小小的包子放在庄溪面前的碟子上。
庄溪揉揉它的小脑袋,慢吞吞地吃下了两个小包子,喝了半碗粥,迎着风雪去学校。
上午两节课专业课,庄溪即便心里百般滋味,情绪低落,也将老师讲的内容全部掌握了。
星盟学院这个古老的学院里,上课时间很安静,庄溪偶然看向窗外,拾一抹宁静平和,阳光出来了,细碎的雪末反着阳光下轻轻飘落。
庄溪盯着它们发呆,心脏缩进,口中泛哭,他想雪花是最不该渴望阳光的。
两节课平静地过去后,下午是一场通识大课,阶梯教室里坐满各个专业的人,在课堂进入到后半阶段的时候,平静的教室里生出兴奋因子,逐渐发酵压抑不住。
庄溪感觉到很多人都盯着他看,激动得双眼冒光,最后连讲课的老师都看向他。
同学们兴奋成这样,老师没忍住打开光脑,片刻后的,也一脸震惊地看向下面那个安静的少年,课程短暂地停了一会儿。
庄溪如芒在背,尤其是视线从兴奋变得有些复杂时,他低头打开光脑,除了很多人发来的询问消息,各大软件推送的消息都一样,震惊体推送季上将的恋情。
随便点开哪一个软件,烟花下亲吻的视频都在首页最显眼的地方。
在众多人的围观下,庄溪手指颤抖地点开星博最原始的视频,几分钟的视频他还没看完就被删除了,但是,他已经看到两个人清清楚楚的脸了。
越是删除,讨论得越激烈。
曝光者庄溪眼熟,是一个娱乐圈臭名昭著,有些背景很难缠的狗仔,之前他说知道一个关于礼礼的惊天秘密,不用多久即会公布。
萧柏和礼礼都猜到了,肯定是关于礼礼性别的事,整个公司都做好准备,制定了完美的计划,到时会把他精心筹划的曝光,引导成一次宣传,为此,他们对这个人没太过可以阻拦。
昨天,这个狗仔兴奋的宣布今天有个惊天大瓜,公司已经做好准备,谁知道他发出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真正惊天的大瓜。
之所以等待下午才公开,或许是因为在扒庄溪的身份,学校、年级、专业等,现在都清清楚楚在展示在星博上。
一开始,是路人兴奋地吃瓜和一些粉丝的难以接受。
接着,更多的声音跳出来。
——“季上将不是在战场吗?最关键的时候怎么出现在这里?”
——“季上将虽然看着不怎么守规矩,但在战事上从来不马虎,这种时候???”
——“只能说恋爱伟大,能冲昏人的头脑。”
——“屁,是那个人手段了得。”
即便言论再自由,很多人也不敢用过于难听的言论议论的季上将,于是转移到庄溪身上。
慢慢扒出庄溪更多的事情,包括他是个哑巴,他现在能说话是因为季上将利用职权,给他从联邦拿了助说器。
包括他在学校里人际关系的冷漠,几乎跟自己的母亲断绝关系。
包括他刚入学就空降仪庭科技做实习生,带他的师父是科技骨干。
现在其他人对此不回应,很多人跑到杨老的星博下问他是否知道这个人,问他为什么季上将会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
杨老回复的是,他们也劝说过这个人不适合,无果。
意思很明显,杨家人也不欢迎庄溪,但他们没办法,说不适合是抬举,实际人已经说了你配不上。
这一下,像是打开了阀口,有了依据,全网的攻击目标全部转移到庄溪身上,不管是眼红、嫉妒,不管是担忧战事,还是路人的正义感,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宣之于庄溪。
季清远的粉丝,不管是事业粉,还是女友粉,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一个人的存在。
季上将的有数亿的粉丝,一人骂一句,恶意如海水,汹涌而来把庄溪淹没。
——“这个庄溪算个什么狗屎东西,想傍有钱有权的人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吗?”
——“你知道联邦上将意味着什么?知道上将结婚的对象该是什么样的吗?去找老头不好吗?别祸害我们上将,谢谢您!”
——“真实地呕了,癞蛤蟆成精了吧,不仅想吃天鹅肉,还让我们上将被全星系质疑,威望大损,滚好吗?”
——“没听到杨老的意思吗?人家全家不欢迎你,你还死皮赖脸地在公众场合亲上将?怎么着,你想奉子成婚嫁入豪门?你有这个功能吗?给爷爬!”
——“果然在离异家庭长大的哑巴,心里是不正常,扭曲报社也请你换一个人。”
每刷新一下星博就能刷出成千上万的条骂他的话,庄溪头脑空白,想不到其他,但能感觉无孔不入的寒意深入他的身体,浸入灵魂。
他如坐针毡,手脚冰凉,好像成了一个没有意识的容器,各个星球人在网上的骂声,周围同学的议论声,打量的眼神,全部吸入这个容器里。
“安静一点!继续上课。”
耳边依然有议论声,它们无孔不入,庄溪冰凉的指尖颤抖着不敢点开,但又和课堂里的其他人一样,控制不住的点开,自虐一般。
不用多久,不止是指尖颤抖,小腿也在颤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