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有多用心,你不知道吗!我因失去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你别再逼我了!”
男人面目狰狞,眼眶发红,电视上雍容华贵的绅士风度全然消失,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疯狂扭曲地向宸宸嘴巴里塞着稀饭。
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拧着宸宸玉白的耳朵,拧得耳朵通红充血,拧得宸宸脸上的呆滞破裂,才终于露出一个轻笑。
“你听不到没事,我会让你知道我在说话。”
“钢琴小王子。”男人直视宸宸的眼睛,眼神和声音一样温柔,“月光钢琴者。”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在台上弹钢琴时,想的是什么吗?”
“那次是在稷下大礼堂,多少弹钢琴的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他们终其一生可能都无法登上的舞台,你23岁就能上去独奏了。”
“台下坐满非富即贵的人,你在台上一眼都没看,安静地坐在钢琴前,所有的灯光都打在你身上,第一个琴键被你按下时,我就想扒开你的衣服。”
微笑到扭曲,温柔到暴烈,转换只在一瞬间。
“把你从艺术殿堂拉入污泥里。”男人贴在宸宸的耳边发出来自地狱般的声音。
声音沉沉地粘腻,像吐着蛇信子的蛇。
宸宸额疼出一层细汗,身上的伤口被狠狠地按压,粥流到脖子里,空洞的眼神里渗出泪珠,修长的脖子极力后仰,挣出青紫色的血管,如一直濒临死亡的天鹅在做最后的挣扎。
小溪移开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看,耳朵里传来鞭子落在身上的声音时,手指哆嗦一下,倏地站起身,跑到树林里。
“宸宸!”
“宸宸,你在哪里?”
记忆碎片里的画面还跟着他,他不想看了,也不想听了。
他想下线,在游戏外打开地图,找到宸宸。
那个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锁着一个白月光的一样的小人,他凄厉叫声钻入小溪的耳朵。
跑了一圈的小溪心惊胆战地回头,不知道宸宸他还要遭受什么。
另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取代了原来的人,原来的男人拿着手机走了,他偷偷潜入地下室,脸上布满浓浓的的嫉妒,眼里燃烧着怒火和厌恶。
宸宸红肿也这不住的美颜,静静在他眼里的怒火中燃烧。
“你这个贱人,勾引我表叔,毁了他清誉的贱人!”狠毒和嫉妒扭曲着他本就普通的脸,更加丑陋地映在到片上。
他手里拿着的刀子泛着冷白的光,划破室内唯一的暖光,落在宸宸的耳朵上,向下削。
那一声叫声不大,沉闷绝望,一下下刺入小溪的脑袋。
他找不到关闭键,找不到暂停键,跑得飞快,耳边略过的风声,呼啸着挡住了另一个世界里的呜咽。
自己的房间里没人,宸宸的房间里也没人。
小溪站在门口,看着茫茫的夜色,揉揉酸红的眼睛。
漫天星河,皎皎月光,照不到宸宸的角落。
他重新跑回音乐厅,在音乐厅后面,看到蜷缩在地上的小人。
他靠音乐厅的墙坐着,双手抱膝,头埋在膝盖里,沉静地如一个没有声息的枯木。
侧脸颌骨后空荡荡,没有耳朵,只有伤疤。
小溪心里紧紧地酸疼。
他不明白,这样纯净安恬的一个人,为什么不能让他一身清宁地弹钢琴,为什么要那么伤害他。
他不够了解人性,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打着爱的旗号,肆意伤害践踏。
小溪在他面前蹲下,把一直抱在怀里的鲜花放在他的脚边。
从兜里拿出一个本子,在轻缓的夜风中,认真地写下一个个端正的字。
“宸宸不脏。”
脏的是那些人心,长期浸泡在浓黑阴湿之地,见不得世间的好,想要撕碎毁灭来发泄心里的黑暗和暴虐。
“我第一次看到宸宸的时候,心里跳出一个数学恒等式。”
“宸宸=月光”
他认真地在纸上做起了算术题,“月光=干净+柔软+驱赶黑暗的力量”
毫无道理地严谨,“也就是说,宸宸是能带给人光明,最清透,最想让人靠近的人。”
“月光是不会被地上的脏东西污染的,因为它们够不到,只能可笑地在地上踩一脚。”
“而月光生生不息。”
“宸宸不脏,宸宸是我心里的月光。”
一张张纸条放到宸宸眼下的草地上,映着皎洁的月光。
小溪盯着他,眼睛不敢眨一下。
万籁无声,一滴眼泪落在纸条上,泅开上面的“月”字。
小溪眼眶酸涩,不再犹豫,上面抱住宸宸的头,“宸宸不脏,我的宸宸一点都不脏。”
他笨拙地抱着宸宸,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宸宸不脏。”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脏,宸宸最干净了。”
宸宸侧过脸,泪水沾到小溪的脸上,两个小人脸贴着脸,月光下抱在一起,不管多用力都是柔软的。
小溪给他擦擦眼泪,把扣子给他系好,开心地抱着他,嘴里的话一直没停,“宸宸不脏。”
好像宸宸可以听到。
宸宸张开胳膊抱住他,怀里温暖干净的人贴在伤痕处,赶走了身上的阴寒和脏污,宸宸闭上眼睛,“宸宸不脏。”
小溪点点头,他说的是这句话。
他在宸宸的怀里,用脸贴着他的伤,轻轻蹭了一下。
宸宸紧紧地抱着他,就像小时候抱着他的小钢琴,他最初的童真和欢乐。
夜风轻轻吹拂在他们身上,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轻抚,天上的星星向月亮汇集,众星手拉手,一闪一亮地守护着它。
他们还是手拉手一起回家,踩着青石板的小路,背后是皎洁的月光,前面是昏黄的灯光。
小镇很小,家就在眼前。
宸宸坐在他的琴房里,他不喜欢躺在床上,小溪不想让他靠坐在墙上一整夜。
好几次夜里看到他,他都是缩在墙角,可能很久没躺着睡一觉。
小溪在琴房里打量一周,视线定在那架宸宸最喜欢的钢琴上,那是一,架有四个脚的大钢琴。
他跑到宸宸的卧室把所有的被褥和枕头都抱来,在钢琴的四个脚之前扑出一个软软的小窝,困在四个脚之间相对封闭的小窝,躺进去好像睡在钢琴里,做梦都是徜徉在琴声之中吧。
宸宸被他动静吸引,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小窝。
只能塞下他一个人的小窝。
“宸宸,你睡一会儿吧,我守着你。”小溪笑眯眯地递给他一张纸条,“宸宸最爱的钢琴一定会搂着宸宸睡一个好觉。”
宸宸还湿红的眼睛微完,他看看小溪,又看看那个温暖的小窝。
小溪对他点点头,给他掀开被子,宸宸小心地缩进柔软的小窝里,头落在久违的枕头上,对上眉眼弯弯的小溪。
他想要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呢……
看到宸宸闭上眼睛后,小溪松了一口气,呆呆地看着他。
夜风吹拂着轻飘飘的窗纱,房间里显得更安宁,在庄溪心里,这个世界不够美好,但总是平淡温暖的。
今晚看到的东西给他的冲击太大了,和看到的虫族战场的血肉模糊,是不同的冲击。
窗纱拂在脸上,小溪站起身去关窗户。
宸宸的琴房里有一面大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他们小镇里的小湖,刚才没注意,现在才看到,明明坐在湖边的躺椅上钓鱼。
小镇湖里的鱼和野葡萄、地瓜不一样,野葡萄和地瓜是每天刷新的,而是湖里鱼不是,它们是自然生长的。
前段时间,明明几乎每天钓鱼,湖里的鱼被他钓得差不多,现在里面可能只有几条小鱼苗,钓上鱼的概率小很多。
明明似乎也不一定要钓鱼,他躺在舒适的躺椅上,吹着凉爽的夜风,看着远处山脊上的月光,闻着花香,怡然自得。
小溪关上窗户后,搬着的小板凳,来明明身边坐下。
湖水边除了蝉声还有小青外的叫声,吹着夜风,坐在明明身边,小溪慢慢变得舒缓安静,闷闷的感觉减轻不少。
明明看向他还带着轻红的眼尾,继续看向月光粼粼的湖面,他说:“世人最爱看美人裙下的阴私,英雄背后的凄惨。”
小溪看向明明,“明明知道了吗?”
“第一次见面时,看到他胳膊上的伤我就猜到了。”
小溪:“明明以前那么厉害,能猜出来不奇怪。”
明明无奈,“我只是见过,从没接触过。”
小溪点点头,嗯了一声,安静地看向湖面上的月光,“我理解不了。”
明明伸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头,温柔道:“小溪不需要理解。”
“这世界上无数个角落里,上演着不亲眼见绝不会相信的事,小溪不要看,即便看到了,也不用理解,只要小溪好好的就好。”
“这些事不会发生在小溪身上。”明明的声音在夜色里坚定温柔,“小溪在学校里安心读书,等小溪走入社会了,我们出去了,会保护小溪,不让小溪受到伤害。”
小溪弯起眼睛,搬着小板凳更靠近明明,和他挨着坐。
之前撒在山上的花种子,大片地开放,夜风送来阵阵花香,小溪轻快地呼出一口气,轻声说:“我就想我们都好好的,健康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