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獭欢天喜地地扒完一整盘大青蟹,然后在水獭妈妈充满爱意和训诫的目光下,苦哈哈地同他他米一起和幼崽鱼糜粥。鱼糜粥其实味道不差,鱼肉味美鲜甜,米粒熬煮得软糯浓稠,一碗热乎乎的粥水下肚,哪怕身处盛夏之夜,也不由得感到腹中熨帖。只是鱼糜粥本来就是为幼崽准备的事物,食材讲究用料简单、原汁原味,并没有经过过多的调味,他诺这样的成年海獭吃起来,不免有些寡淡。
他他米倒是开心得很。平时只有他一只獭需要吃这样的特殊食物,而面对珍馐百味,他通常只能闻着食物的香气,眼巴巴地看着爸爸妈妈他们大快朵颐。现在他最最喜欢的海獭哥哥也能陪着自己一起委屈,他他米顿觉心情舒畅,碗里的鱼糜粥尝起来都更香了。
看着小海獭不甚乐意却依旧将鱼糜粥吃得一干二净,甚至将饭勺和碗底也舔舐得干干净净的可笑模样,罗飨不由自觉地露出微笑。在他那漫长的年岁之中,罗飨还从未这样和别人一起吃晚餐,享受大家庭的喧闹生活。这种感觉很新奇,有点令人无所适从,但却并不讨厌。除了小海獭,家里没有獭敢和罗飨直面对话,小老板乐得自在,自顾自挑了一处舒适的角落,惬意地盘坐着,眯着眼睛扫视周遭,有一口没一口地品尝着小海獭的夏日私藏——一年份的青梅酒。酒虽然不够精致,但也算别有风味。
酒足饭饱,小海獭和罗飨又略坐了坐,最后在水獭一家不舍的目送下,带着水獭妈妈准备的大包小包的爱心零食,缓缓往家走去。
小海獭位于大月湖畔的家中与水獭家相隔得并不远。他与小老板并肩走着——当然,鉴于他原形的高度,小海獭充其量只能与小老板并腿——感觉几乎没走几步,就能看见家的轮廓了。
小海獭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可惜。能和小老板像此刻这样,悠闲地享受着森林里静谧的月色实属难得,肚子里饱饱的,心里满满的,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说不上为什么,他甚至悄悄地期盼着此情此景能维持得久一点,再久一点,让这样的心情变成天长地久。
不过事与愿违,他的脚步放缓再放缓,磨磨蹭蹭,左右扭动,熟悉的家门终于还是出现在眼前。
罗飨很不客气地推门而入。他就是有这样一种特质,哪怕身处陌生的环境,哪怕只是别人家的客人,也能表现得从容不迫,仿佛自己才是真正有权力的主人一般。他率先走进小海獭的小窝里,目光带着审视,巡视着四周。白天的时候他诺一直在睡,罗飨还来不及参观他的小窝。此时在昏暗的月色的作用下,小海獭的小窝显得冷清又简陋,比他想的还要凄凉一些。
罗飨转身,向小海獭看去,只见他诺脸上依旧带着乐呵呵的傻笑,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屈居陋室这样事情。他想了想,不觉一笑。想来也是,这只笨海獭从来只关注他拥有的东西,不会去介意他未能拥有的,徒增烦恼。这样的心态,不知该说是傻气,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豁达。
海獭小窝在一片黑暗中显得拥挤不堪。罗飨的夜视能力极佳,几乎只扫了一眼,就将窝内的结构摆件看得一清二楚。它本来就只是他诺用来睡觉的一只小窝,并不具备招待客人的用途,屋内只有一只矮脚的小板凳,看起来又宽又扁,宛若板凳界的柯基犬。
罗飨毫不客气地将小板凳一脚踢开,一副完全没看见它的模样。然后他长腿一迈,径自走向小海獭的床,一屁股坐在床沿,摊开双腿,丝毫不见由于。然后他看向小海獭的方向,说道:“哦对不起,不小心坐了你的床。”他的道歉极为敷衍,毫无诚意可言。
不过,小海獭当然不会介意这种小事。他那样喜欢着小老板,恨不能把自己珍藏在房子里的所有宝贝都翻出来,一一捧到罗飨面前。
可惜的是,作为一只小海獭,他诺从小到大的珍藏不过是些漂亮的贝壳,实用的小石头,已经各种成色不一的珍珠。
罗飨面色复杂地看着小海獭撅屁股在床底下捣鼓半天,最终只掏出来一堆分文不值的零碎。
“给我的?”
“汪!”小海獭大声地肯定道。
罗飨很不想伸手拿那些小破玩意儿。不过看在小海獭将东西捧在爪心,小心翼翼地献给自己的蠢模样,他最终也没说出那些嫌弃的话。相反的,他蹙眉垂目,在一堆小石头里认真挑选起来,每一颗都拿起来看起来细细赏玩,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郑重其事。
原本能把自己的宝贝分享给喜欢的朋友是很开心的一件事情,但看见小老板居然这样精挑细选,仿佛他爪心里捧着的是什么奇珍异宝。想来心大且很容易满足的小海獭瞬间羞赧起来,一股难言的怯意嘶嘶冒头,吞噬着他的自信。他突然有些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
也许,他的宝贝儿一点也配不上小老板呢。
甚至于小老板光是坐在他的小窝里,也显得格格不入。
他诺忽然明白过来包括水獭二哥在内的那些雄性们,为何急迫地想要在繁殖季节来临之前收集珍宝,打造一个舒适奢华的小家来。他们甚至会愿意用得之不易的食物来换取好看的装饰物。如果对方足够重要,小海獭心想,那么就算是世界上最最漂亮的宝贝,也配不上他的一笑。二哥大概就是以这样的心情努力奋斗着的吧。
就在小海獭忐忑不安之际,罗飨终于还是选定了他的礼物,一枚小小的金黄色石头,看起来极似一尾小香鱼。
小海獭凑过去看了一会儿,眯着眼睛汪汪叫了起来。他想告诉小老板,他也觉得这枚小石头很好看。又珍贵,又可爱,又美味,就像小老板一样。
平时小海獭若是自己在家,晚上通常都不会点蜡烛,毕竟美好的夜晚就是用来睡觉的,而原始的森林里又没有丰富的娱乐活动。不过今天晚上不一样,既然小老板在家,那么睡觉就变得可有可无来,自然要想办法照明。
小海獭正想着要翻出他的蜡烛来,罗飨一招手,在屋内不知点亮了一簇不知名的植物,整间屋子瞬时敞亮起来,还弥漫着一股好闻的草本清香。
小海獭还有些担心那植物会不会很快就燃烧殆尽,却见罗飨已经翻身上了床,和衣躺下。小海獭的小床空间有限。不过罗飨还是想办法留出一些空位。他诺一眼就明白,那是特地给他留的位置,一时间什么担忧都不再重要。他汪地一声扑上去,将自己的一身肉肉挤在罗飨温暖的身体和冰冷的墙壁之间。严丝缝合,亲密无间。
罗飨将一只手腕垫在后脑下,仰面躺着,凝神盯着天花板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等小海獭调整好自己的躺姿,终于停下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他忽然开口问道:“你会修屋顶吗?”
小海獭翘着脑袋,眼神里写满困惑。
罗飨也不等他的回复,又一抬手,在小海獭惊诧的眼神里,轰的一声,他家的屋顶被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大力整个掀开。
此时此刻,在他的头顶,是万丈天穹垂落,星影摇摇欲坠。海獭小窝逼仄的界限仿佛消失了。他们正幕天席地,万期须臾,只在今朝。
小海獭脑海里的所有疑问都消失了,心中的那片蓝海安静得不像话。
“晒晒月亮再睡。”小老板这样轻描淡写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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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天空飘起了细雨(不会
第89章 烤橡子
夏夜的星空到底好不好看小海獭说不太上来。毕竟昨天晚上,他只欣赏了一会儿 “敞篷式屋顶”的奇景,就在一片宁静之中,很快便陷入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头满是甜甜的软乎乎的香气。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猫咪事务所的胖领事已经等候在海獭的小窝门外许久。早起对于一只习惯随时随地睡懒觉的猫咪而言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因此罗飨也意外地没什么脾气,直接拎着胖领事的后颈肉走向小窝旁的枫杨树下。
猫领事身上的肥肉过多,几乎找不见脖子。他只在孩提时曾经被猫妈妈叼过脖子,猛然间被掐住脖颈颇有些不适应。他努力放松身体,力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那位大人嫌弃他的体重,一个不爽就将他直接抛开。
红久河岸边的居民们没有早起的习惯,因此此时的大月湖畔仍旧安静得很,而普通的鸟兽虫鱼也只能沉默地活动着,不敢发出过大的动静。罗飨拎着猫领事行至树下,却发现这里已经有人了。占座的是肉松,住在百叶林东北角往南数第五棵白皮松上的金花鼠。
只见这只金花鼠嘴里叼着一只小竹篮,竹篮里铺满了香喷喷的烤橡子。那只竹篮几乎要比他自身还要大,肉松奋力举起篮子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可笑。
肉松是小海獭的老相识,不知从哪儿听说离家多日的他诺已经回到大月湖,兴冲冲地起早,准备新鲜出炉的烤橡子。这些橡子原本色泽光润、颗颗饱满,都是肉松去年秋天精心收集下来的冬日口粮。只是在金花鼠的仓库里储存了一整个漫长的冬眠期后,尚未吃完的存量都干瘪了不少,已经不再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