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和他的小骨头[西幻] (初夏的雪)

这话不单是说给被他睁大眼盯了片刻的伊莱本人听的, 也是在说给或许正混迹在周围人群中的眼线耳目听。
那收了礼的“金发美人”就摇摇头，示意没有关系, 并回以一礼。
艾维斯正为对方近乎无可挑剔的女式礼仪眼角一抽, 就见“美人”接着朝他露出一个十分符合那身打扮的浅淡微笑, 对方抬手指了指自身喉咙，脸上浮现出歉意。
“伊丽莎的嗓子最近不太好。”艾伦适时地解释道，“她最近都不方便说话。”
艾维斯的目光便从“美人”身上调开, 他和艾伦目光一碰, 转瞬即对老友的意思心领神会, 问：“这是怎么了？”
“她之前为了测试药剂，直接拿自己当实验体，结果被混合有格瑞迪毒素的药水灼伤喉咙，至少一个月内都是失声期，为了不留后遗症，只能用混合治愈剂慢慢养回来。”
说到“拿自己做实验体”时，黑发青年的声音就像是生气中又带着心疼和无奈。
“伊丽莎”在他身旁略低了头，视线很不好意思的落到了地上，然后被未婚夫捏了下手指，耳尖泛起一点红。
下午时分，暂离小镇了数日的沃夫先生在温德镇集重新现身，还带上了他传闻中的结婚对象。
由于米娜上午就已去拜访过艾伦，回来后坐实了艾伦是和未婚妻一起回来的消息，小镇上不少人对于这位“神秘未婚妻”的好奇便更高一重楼。
以那些曾集体为艾伦失过意的姑娘们为主，她们都期望能见见未婚妻本尊。
因此，艾伦和“伊丽莎”在镇集上一露面，“伊丽莎”受到的关注甚至还要高出艾伦。
这位陪在年轻药剂师身边的美人美则美矣，也挺符合米娜做的形象猜测，只是她从露面起就没有开过口，全程和未婚夫似乎只有眼神及手势交流。
普通镇民不一定会往深处联想，大多仅是觉得伊丽莎有些奇怪，可对于有心观察两人的对象来说，“不说话”或许就会成为一个能带来风险的疑点。
借着跟艾维斯的这一问一答，艾伦顺利将自家“未婚妻”暂时不便说话的信息传递了出去。
他注意到周遭有不少人看“伊丽莎”的目光已带上了同情，还有几人的视线在“伊丽莎”上手腕上扫过。
“伊丽莎”右手手腕上系了个软面小袋子，里面坠出了两三支圆形小瓶的轮廓。
结合艾伦和伊莱的交谈，不难猜想那袋子里装的恐怕就是药剂师未婚夫心疼恋人，特意做的治愈调养药。
“我能有那个荣幸去小屋叨扰片刻吗？”有意为之的问答结束后，艾维斯自然提出拜访请求。
艾伦自是一口应下了。
在购物清单上的最后两项也采办完成，可以带着“伊丽莎”一同回家后，艾伦给暂时返回旅店休息了一阵的艾维斯传讯，他们在通往小木屋的道路口汇合。
将自己的近卫小队几乎全留在了落脚旅店内，艾维斯只带了艾伦和伊莱均有印象的近卫长罗德过来。
“你现在到底已脱离了单身队伍，伊丽莎又身体抱恙，带着一群人过去拜访不太像样。”艾维斯轻言细语地说着。
在正式抵达小木屋前，他都还保持住了圣子应有的形象风貌。
而等三人一进屋——罗德照例被打发到了小屋外的山坡上候着——艾维斯在门关严后就神色一变，他像骤然挣脱一张名为“圣子”的皮，眉梢几乎扬出精心护理的发际线：“敢问二位这是什么情/趣？我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是今天起床睁眼的姿势都不对，睡昏头了！”
艾伦就被艾维斯“噼里啪啦”倒豆似的质疑堵了一嘴。
伊莱忍不住想替艾伦解释：“这是因为我……”暂时不方便以本来的形象露面。
他没能说完。
艾维斯在他开口的刹那活像挨了一蛰，上身猛地朝后仰了一下。
伊莱的话瞬间被他的动作给打断了。
“对不起，我也不想反应这么大。”
艰难把自己后仰的身体掰正回来后，艾维斯道了歉。
他单手撑住额头，有点没眼看似的遮着一只眼睛，视线相当小心地往伊莱身上扫，眼神复杂极了：“哪怕是作为一个知道你原本样子和性别的人，忽然听见你以这幅尊容开口发出纯正男声，也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调节心理的……你能理解吗？”
“……我能。”听出艾维斯话音里的迟疑，伊莱就也顿了一下才回答。
毕竟就连他自己也是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想着反正除非周围有镜子，他看不见自己当下形象，才勉力做到了镇定自若的行动及说话。
“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要弄成这样？”确认当事人之一和自己在观点上是同一战线，艾维斯就像好受了一点，他略略松开了些挡着眼睛的手指，目光再度在“伊丽莎”身上转了一圈，“这身装扮带给我的冲击太大了，另一件重要的事都差点忘了问——看来这趟卡尔比之行收获不错？你们找到了让伊莱变回来的方法？”
“去卡尔比的收获的确是超出预想的大。”艾伦接话。
他先回答了艾维斯的前一个问题：“我们是昨晚回的温德，有人注意到了小木屋夜间亮起灯，今天清早便有镇民来拜访，还发现家里有两人的生活迹象，所以我干脆顺水推舟，亲自向他们确认自己是有了‘未婚妻’，并借着采购的机会带伊莱去镇上转一圈，让传闻进一步落实，削减他们对伊莱身份的猜想，让不管是不是单纯心系八卦的人都知道，跟我回来并且即将又跟我一并出发的是我的未婚妻子，一个姑娘。”
听完后的艾维斯就“唔”了一声，他面上浮现出思考神色，半晌后，大约是这一大段话被他顺利消化完了，他冲艾伦一耸肩，叹了口气：“前因我理解了，不过你们这牺牲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伊莱的牺牲比较大。”艾伦很公允地说，“这段时间需要辛苦他维持变装，在外面时还不方便说话。”
艾维斯从这话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艾伦起先在镇集上跟伊莱手牵手的画面当即跃入脑海，他眼睛一眨，后知后觉仿佛还有第三件重要之事被他忽略了，眼睛不由眨了眨：“那你呢？”
艾伦莫名其妙地反问：“我？”
“你的未婚妻名额也就这样贡献了出去，还有了婚约在身，这段时间得尽职尽责扮演好‘未婚夫’的角色，万一日后伊莱有机会对外恢复本来形象，你们俩掰了，为了能让‘伊丽莎’从此销声匿迹的更合理，十有八/九还得由你来扮演过错方，那样你没准就会多出一条负心薄幸的骂名。”艾维斯列举了一系列艾伦在此期间可能遭遇的情况，随后试探地问，“你觉得你这不算牺牲么？”
“我认为不算。”
艾伦很快给出回答，速度快得让艾维斯觉得他差不多是想也没想就答了。
白袍圣子的眉心就短暂的蹙了一下。
他显然是还有异议，可小桌对面的黑发青年却是已又说了下去：“毕竟对我来说这不是扮演。”
艾维斯一顿：“……”
他飞快调转视线去看伊莱，却见伊莱的目光全神贯注地落在了艾伦身上。
因为黑发青年那句“这不是扮演”，“伊丽莎”的耳尖像又在泛红。
艾维斯：“……什么叫‘这不是扮演’？”
哪怕答案其实已浮现在了心底，对将会获得的答案有所预料，艾维斯还是又问了这么一句，想听老朋友亲口给他一个更确切的答案。
艾伦便给了他一个，说：“除了伊莱的身份有所偏差，‘未婚妻’最后的那个‘妻’字需要修改之外，其他部分其实就是现实。”
艾维斯：“……等等，等一等。”
圣子的职业包袱就在今天傍晚丢得十分彻底，他表情已由试探进阶为了突遭观念碎裂时的震惊。
看着坐在桌对面这竟然已真的晋级成“未婚伴侣”的两人，艾维斯在艾伦一向淡然的脸上没看出什么，摸不准黑发青年有没有逗他的可能，遂把寻求证实的视线投向了伊莱，觉得以伊莱·埃格伯特一贯的为人，应该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继续和他开玩笑。
伊莱也的确从不拿感情大事开玩笑。
只是他没给出艾维斯期盼的“这是玩笑”的回答，反倒用一种略带了羞赧，但异常明亮坚定的眼神把艾维斯给看了回去。
“我们确实是已经在一起了。”伊莱肯定地说。
艾维斯就忍不住冲自己的头发伸出了爪子：“可你们去卡尔比之前不都还是单纯的兄弟情谊？我们上一次见面时你们可还没到这一步吧？”
说着，圣子就挠乱了他一头柔顺光亮的金发，大约是想靠发型变更来表达自己凌乱的心情：“卡尔比除了为你们答疑解惑，帮伊莱恢复身体，是还兼带着附赠感情升级服务的吗？”
在心态转换这一步上，艾伦和伊莱就谁也帮不了艾维斯。
伊莱是过去就和艾维斯不算太熟，两人只能算是认识，在学院交流上见过几回，彼此间称得上一声“熟人”。
艾伦才是和艾维斯共同学习生活了好几年的老朋友，可他和伊莱会从朋友发展成恋人这回事，他在去卡尔比之前也从没想过。
喜欢或者是不喜欢，能影响情感的因素向来纷繁复杂，它从不仅与单一要素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