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惊虹握着刀柄的手有些僵硬,空气中无形的压力正缓缓散去,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晌才匆匆收回刀,复杂道:“啊,也没什么,你的伤好了?”
“已无大碍。”陆饮霜略一点头,率先负手进入船舱,“本座有话要说。”
“哦。”练惊虹咬了下舌尖,感慨万端地叹服自己的直觉,当初只觉得他身份不一般,却没想到直接撞上个业界巅峰。
她现在觉得这艘悬舟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那些关于陆饮霜的传言她也听闻不少,什么滥杀无辜残忍霸道,还有说他相貌奇丑所以才不敢见人整天带着面具。
但她见过陆饮霜满眼忧虑的盯着常靖玉背影的样子,实在无法把这些传言代入本人。
“你说救常靖玉,是什么意思?”练惊虹反手关了舱门问道。
陆饮霜靠着椅背,十指交叉架在桌上,星光给他的身影勾勒出一层银边,明明方桌上还扔着盅骰子,但在陆饮霜手下却仿佛连带整个房间都变成了肃穆庄严的议事厅。
练惊虹走到桌对面,平生第一次犹豫要不要坐下,她没规没矩惯了,此时更觉得屋内的气氛让她浑身难受。
“练姑娘不必多礼,请自便。”陆饮霜像猜中了练惊虹的纠结,微微笑了一下,伸手示意对面,“常公子连夜离开峥嵘道,是因为本座与他说了一些猜测,现在证明这猜测是真。”
练惊虹拉开椅子坐下,暗说真是被陆饮霜反客为主了,这明明是她的船啊。
陆饮霜将常靖玉的往事挑拣着说了,倒没太提常靖玉,只是将付青霄的阴谋策划解释一遍,还有魂主相关的情报和南华谷中的夺舍转生禁阵。
“付青霄伤势沉重,而练姑娘既然出现在此,想必是从镜花水月中得到真相了吧,如今鬼神主的灵丹也无法保住付青霄的性命,他不得不铤而走险触犯禁忌,囚禁常公子。”
练惊虹不时点头表示明白,陆饮霜的嗓音不算太低,掺着一点磁性,漂亮而又带着客气的距离感,有种让人连玩笑都开不起来的淡薄疏离。
她也跟着正色道:“那你想让我如何帮忙?”
“练姑娘不妨猜测一下,常公子会被关在何处。”陆饮霜用指尖敲了敲桌面。
“地牢不行,那里每天都有轮换的守卫,禁地只有南华谷那里,但面积宽广容易逃脱,仙门内闲置的楼宇院落也有不少,可始终不是万无一失……付青霄必定会把师侄关在旁人绝对找不到的地方,否则阴谋败露他定会身败名裂。”练惊虹逐一分析,最终还是烦躁地拍了下扶手,习惯性的屈起膝盖抬脚踩上椅子。
面具挡不住他的视野,陆饮霜低头扫了一眼,又若无其事的挪开了视线。
练惊虹顿时像被先生抓包似的,悄悄把腿放了回去。
小靖玉啊,师叔现在过得好难。
悬舟用最快的时间驶向北海城,谢桥收到消息时气的差点想趁付青霄病要他的命,沈萍风倒是不算太惊讶,只是破天荒地买了坛酒,端着酒杯迎了一片落叶坠入酒中,盯着圈圈涟漪惆怅道:“可惜了,常公子一番心意终是无用,我那一届师兄弟连一个好人都没有。”
“你再感叹一句,我记你怠忽职守。”谢桥站在用途不明的阵法中央,泥土已经清走,露出下方层层叠叠襄珠嵌玉的石板石柱,那些石板形状各异,他认识的没见过的灵珠灵石数不胜数,又堆的十分平衡,正中间空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空间,让整个阵法像是大型水井。
“好的。”沈萍风听话地倒了酒收起酒杯。
谢桥弯腰在空洞上叩了一下,耀眼阵图重新浮现,道道光束在深井内顺着石板的折射一直向下延伸,织成细密的网。
“又是一处材料不同的阵法,你知道这是什么石头吗?”谢桥退开两步问道。
沈萍风摇头:“不知道。”
“啧,沈仙长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怎么一点用处都没有。”谢桥嘲了一句,惊霆岛上阵法所用是无根水,流芳主人传来消息,沉沦境的两处阵法分别是罪业火和月梧桐,都是罕见的东西,只是眼前这处,似乎是修真境特有的矿石,他并不认得。
“唉,智者千虑嘛。”沈萍风装模作样的摸了下石板,“阵法方面的权威,除了重华仙门就是紫虚仙门,紫虚仙门鉴定天材地宝更是看家本领。”
“就是不知道紫虚门主愿不愿与我们合作,付青霄是魂主手下的人,他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我们在修真境的行动,况且我们如今连阵法用途都没看出来,缺乏筹码啊。”谢桥眯起眼,拿出刀来一遍遍的擦,“哼,我倒觉得现今刺杀付青霄是个好主意。”
沈萍风不置可否,谢桥压力不小,索性沉沦境方面要比修真境好管的多,临渊宫的命令下去,还无人敢明面违抗。
“帝尊快到了吧。”沈萍风看了下天色,让飞露前去迎陆饮霜的悬舟。
陆饮霜站在甲板上,两侧流云飞速掠过,一道白影盘旋空中,声声长唳清越回响,似是在给陆饮霜指路。
“那是,找你的?”练惊虹抬手遮光问道。
“是飞露,谢尊主的灵兽。”陆饮霜简单解释,“停船。”
练惊虹深感她是上了贼船,悬舟擦着树梢的高度停下,她直接跃了下去,又满脸黑线的绕过临渊宫的排场躲到一边。
陆饮霜从容不迫的走下舷梯,透着蓝意的冰阶一层层铺到地上,他迈出一步,上一层就悄无声息的化成冰屑融进风里。
“属下谢桥等恭迎帝尊。”谢桥板着脸神情严肃,眼中流动着橙红的光,看起来有些无法接近的危险,他一掀衣摆单膝跪下,随后沈萍风和十几位衣着各异但动作整齐划一的魔修也一同跪下行礼,飞露落在谢桥身边,微微张开翅膀垂下修长的颈。
陆饮霜背着手,轻声道:“免礼。”
“禀帝尊,属下已确认潆州城阵法位置,若将五处阵法符文汇总解读,应能知晓此阵目的。”谢桥起身,向旁边撤了一步,为陆饮霜让开路来,“为方便研究阵法,属下已命人在山中临时兴建住所,实在仓促简陋,还望帝尊恕罪。”
“无妨,正事要紧。”陆饮霜淡然道。
他走在前面,身姿笔挺步伐优雅,即使是枝干丛生的深山老林也没能削减一分清隽出尘的气质。
跟随在后不明真相的众魔修们只觉得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竟然能亲眼见到临渊宫的帝尊,哪怕每天在北海卖烤鱼也毫无怨言了。
练惊虹望着天,她格格不入地溜着边走,又胡思乱想心说等找到常靖玉,也不知道这小子还敢不敢和陆饮霜吵架,等跟着陆饮霜到了所谓临时兴建实则拔地而起搬迁过来的小院时,她对堂堂临渊宫尊主殷勤地替陆饮霜开门已经见怪不怪了。
传言果然不可信,什么谢桥独揽大权想要造反,明明忠心着呢。
“陆道友,这样吧,阵法方面我帮不上忙,但有个人选比我更了解道武仙门,我如今与付青霄决裂,但他还能回去,我会联系他回仙门找人。”练惊虹站在门口提议道。
“是明芳雪对吧。”陆饮霜在正厅上首坐下,端起四仙桌上茶杯自信猜道,谢桥谨立在侧,目不斜视。
“嗯,看来陆道友对他也有了解。”练惊虹拿出玉简晃了晃,看向院中厢房,“给我一间暂住?”
“自然,寒舍招待不周,怠慢练姑娘了。”陆饮霜袍袖微扬,就有人过去带路。
“没事,我不在意。”练惊虹摆摆手笑了笑,心说只要别再让她看这些憋屈的规矩,住哪都成。
她边想边搓了搓胳膊,又开始同情起常靖玉来。
等练惊虹离开,沈萍风遣散了跟来撑场子的魔修关上门,谢桥面露不悦地冷哼一声:“泽渊仙尊?泛泛之辈,竟敢在帝尊面前放肆,不知天高地厚。”
“咳。”陆饮霜清清嗓子,抬手拿下面具搁在桌上,“别演了,都坐吧。”
谢桥表情一变,毫不客气的坐到旁边,揉了揉脖子把一瓶丹药抛给陆饮霜:“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付青霄的剑气可是实打实的大乘期,你再大意点我就得向极星阁订购轮椅了。”
陆饮霜听出他的冷嘲热讽里暗藏的担忧,也不推辞直接吞了丹药,默默听着谢桥汇报情况。
“……我们应该就近联系紫虚仙门,只是不知道付青霄会拿出什么态度来。”谢桥把胳膊架在桌上拖着脑袋,余光瞟过去,“我还忙得过来,你要救那小子就放手去救呗。”
陆饮霜偏头望了他一眼,觉得谢桥诚意不怎么足,草率地把茶杯扔回盏托里,撞出咔嚓一声。
“呃,你生气了?”谢桥暗说这可稀奇,陆饮霜那点端架子的爱好他见识了几百年,还没见过他拿手边的小玩意发泄情绪,“常靖玉……真神奇啊。”
陆饮霜想起常靖玉就又升起些许不安挂念,强压着冷静道:“有练惊虹联系人手,无需躁进,况且我不觉得这两件事应该分开。”
“什么意思?”谢桥不解道。
“救出常靖玉,付青霄东窗事发,道武仙门的话语权不复以往,也让修真境认识魂主的爪牙潜伏之深,对我们不是好事吗?”陆饮霜扬了下眉,“递名帖给紫虚仙门和中庸居,我亲自去,先把人手集中在阵法上,常靖玉没有危险,稍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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