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十方剑阵?”他们可以不认识十方剑阵,但不能不认识用这剑招的人,白晚楼对他们的心理阴影着实太大。“白晚楼?这个人是无情宗的人!”
江原往地上看了一眼。
开了第一个头的萧清绝立马一激灵。
萧清绝是淮阳人,与昆元剑是老乡,他既知道无情宗,又见过白晚楼,还晓得昆元剑,幽幽醒来一见剑阵,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中原,这才惊呼出来。
而今被白晚楼三个字激地浑身一抖,反应过来后,立马闭了嘴。要不是被绑着,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白晚楼就白晚楼了,你偏要说出来干什么呢?是嫌方才挨的打不够吗?
“也好,也好。”江原笑道,“原来你们都认得,那我便同你们讲讲道理。”说着旋身落地,朗声道,“免的你们说我胜之不武,用无情宗的剑来羞辱你们——”
江原捏了捏指骨,一把抓上来人手臂,来人一惊,只觉手上一痛,似有电击焦意,啊地一声,手中鬼门符一松,就叫江原夺了去。
“一来,若我争,你们还能站着说话?”此地没有飞花,江原招过碗盏,一捏即碎,碎瓷三五片夹在指尖,出手之间,直入对方身上大穴。那是硬瓷,还不是银针,打入人的筋络,顿时叫人气脉不能运气,委顿在地。
“二来,胜者为王,你们如果有本事抢了薛灿的位置,当然不关我的事。错就错在你们既没本事,还试图算计我。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惦记我。”江原身形之快,即便是无念,佛门出身,亦不知其所踪。
而四周砰砰然几声,忽有雷声而去,便听惨叫连连,连无念都不知道的地方,竟炸出一团又一团人影来。个个耳坠有珠,身纹莲花,手中握符,一望便是圣教中人。
待看清那符,无念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这符若与方才那符相和,便能叫鬼门大开。他迅速往边上看去,一数,一二三四五……果真是八个人。八人分站大阵八位,而先前那个人站中位,便能开启鬼门。
“森罗万鬼。”江原只不过瞄了一眼,便将它一把捏成了粉末。“鬼门开,鬼兵出,西域便入鬼海。你们连这招都备了出来,想必是计划已久了。”
可惜遇上的是江原。
江原从鬼门关爬出来,只有叫鬼怕他的份。
这几人都被打懵了。他们在约好的地方呆的好好的,进来的不管是谁,只消鬼门一开,就被厉鬼拽进去,再不得出路的。谁知道这个鬼门竟然成了粉末末,他们遇到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萧清绝翻了个白眼,这帮蠢货。
他偷偷朝无念道:“和尚,我们跑吧。”
无念觉得很对:“不错,还是快跑。”
说到底他们也没听任何人的指使,不过是墙头草中最墙头草那批。一直听传闻说薛灿受了反噬,心脉大损,一定是不成的啦,而圣教中人竟要与他们抢头功,这才三人一合计,听说栖凤谷好下手,就去找江原。
谁知道碰上铁板板。
诛莲还晕着。
无念与萧清绝一合计完,立马在地上挪动着要滚出去。这会儿当然也不会有别人在意他们的。也不知江原如何动的手,在场不服气的人只觉得心口一疼,在江原回到座位时,愣怔半晌,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方觉痛楚难当,哀叹嚎滚。
“三来。一意孤行,任人枪使。妄动心机,是为愚蠢。薛灿既然不在,便是任你们跳来跳去,他好一并处置。叫你们送上我的门,岂非是叫我替他教训你们么。”江原撑着下巴,眼也不抬道,“既是朋友,这些忙便是小事。”
“是不是?薛灿。”
正奋力往外爬着的三人一呆。
而他们前面已有一双靴子。
绣的是云纹,镶的是金线。
看着就很富贵很有钱。
这是只有当朝皇孙贵族方能穿的鞋子。
在这西域,这么骚包的人岂非只有一个?
萧清绝不是第一次见薛灿,但一定是第一次这么细致的看薛灿穿的那双靴子。他觉得心里特别苦,咽了下口水抬头望去,便见一人覆着铁面,幽幽朝下望过来。
那眼神黑亮亮的,笑起来,酒窝里盛满了叫人心醉的美酒。可惜萧清绝不爱喝酒,尤其是那种能要人命的美酒。他的花容已经失色,拿脚踹了踹无念,无念已经装死了。
薛灿微微笑了笑:“我记得你,并蒂剑?你来西域时,我见过你。原来你一直同魔僧混在一处,我看你长的也不错,卿本佳人,何必为贼?”
“……”
不愧是好兄弟。
竟然连词也说的一样的。
萧清绝想了想,扬起一个笑来:“城主想必对佳人会宽容一些?”
“你觉得呢?”佳人是佳人,可惜遇上的人不对。薛灿不知几时,手上多了一把扇子,不过随意一敲,就叫这佳人闷头一棒同和尚见面了去,这才起身,淡淡道,“把他们同这屋里的人全部押到血狱。”
剩余尚算幸运的众人一片哗然。不知自哪里冒出来一堆人,很快就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该敲敲,该拖拖,一并给处理完毕。连地上那堆残剑废铁都不曾放过。
“我早说要重建这血狱,你总是讨厌它,又不肯。倘若没这地方,上哪去叫这些人住下来,岂非要他们风餐露宿么?”
江原站在高处,只见场地被清理一空,这才见门后转出来一个人,戴了个铁面具,悄无声息,就像是从地府爬上来的阎王。只对江原道,“你看,现在能叫它派上用场了吧。”
剩余的那些人你望我我望你,见大势已定,实在翻不出花样,而薛灿也不像是传闻中要挂的样子,马上就很识相地喊道:“城主。”
“见过城主。”
“嗯。”薛灿负手而立,但他这一回没有像从前一样如何灿烂,因为他面上覆了个面具,除了两只黑黑的眼珠子,也瞧不清面容。
“薛灿?”江原仍能听到底下有人小声道,“原来他没有事,那命盘显示的都是假的?看来果然是叫圣教的人钻了空子啊。”
江原这才淡淡望了一眼,后将手里剩余的杯盏扔开,随意道:“我来这么久,你躲这么久,只看我替你教训这些人,看的高兴吗?你叫我打架,又不给我钱。现在倒是肯出来了。”
薛灿有一块命盘,江原也有。命盘是破天造的,历任魔主在上面都有一处命格,几时命格不转,便说明有大灾祸。
薛灿不过是消失几日,这里的人有什么理由认为他受了伤?不就是凭的这个命盘。便在薛灿没有动静前一日,他的命盘忽然大转,遂沉寂下来,再也不动。
这说明什么,这当然说明薛灿遇上了□□烦。正因如此,魔城中的人才分成了两种,一种找到薛灿杀之而后快,另一种,试图将薛灿寻回来重整旗鼓。
江原不是纯善的人,他自杀伐血海中走出来,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正人君子。西域人心浮动已久,薛灿倘若不在中原,将计就计倒也不稀奇。清理门派这种事,不论是薛灿还是中原,做起来都十分熟练的。
而江原与薛灿如此熟悉,岂会不知道薛灿的打算,他先前听了顾青衡一面之词,虽心中犹疑,仍想回来看看,一到西域地界,见城中都有人四下搜寻,心中就定了个大安。一个人若是不叫人忌惮,就没有找的必要了。
薛灿一定没事。
不但没事,还暗中不出钱地看他许久。
亲兄弟明算账,这钱,江原要收的。
听江原一言,见江原如此了解他,薛灿心中是又高兴又复杂。眼神明明灭灭的,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这才上前:“我怕你被他们欺负,这才急急回来要帮你。若非你回西域来,我可是要留下他们跳很久的。”
语气一软,便和江原认了饶。
“我本来以为你在栖凤谷,去找了一圈,却没发现你,倒是一片狼藉。原来你在这里。”
叫薛灿没有想到。
“但知道你在这里,我很高兴。从前一直叫你来,你就是不来。如今你总算来了。”
“是嘛。你不知道?”江原看着薛灿,但见其面上纹路颇为眼熟,似乎在自己手臂也有见过,只道,“我以为你正好借了我的手要除了他们呢。”
“我是想。”薛灿半开玩笑道,“可你怎么肯呢,你又不爱做这个事。何况,我以为你决心留在中原不回来了。怎么知道你会来。”
所以薛灿的将计就计中,当真是没有江原的。江原会在这里,不过是个意外。至于替他出手,更是意外中的意外。薛灿不喜欢意外,但若这个意外是江原,另当别论。
“果真?”
“果真。”
江原看了薛灿半晌,薛灿与他直视,方觉互相没有说谎。这才神色松动下来,便带了笑意:“嗯。果真便好。既然你无恙,我就走了。”
“这么急?”
“我还有事。”
薛灿看着江原要走,忽然说:“江原。”
江原回头。
薛灿道:“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江原很干脆:“没有。”
薛灿摸上自己的面具:“这个也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