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阎一平不同。
江原身上有金非池留下的一只小蝴蝶。于白晚楼虽然无用,但阎一平一个普通人,身上沾了金非池的小蝴蝶,冥冥之中,小蝴蝶自然会引阎一平停留在江原来过的地方。
阎一平看了会儿小神仙,不知他在沉思什么,却忽然见白晚楼伸手,取过一串糖葫芦,吃了一口——就这样走了。
走了!
没付钱!
阎一平立马看老板。
卖糖葫芦的老板自白晚楼站在他面前不动起,额上就开始渗汗。他在这里卖了一辈子的糖葫芦,也不曾见过这样好看的人。西域风情多是热烈的,眼前人却像是山上的风雪,哗地一下刮到你心里,看你一眼,你还觉得脸皮疼。
但这么好看的人,他竟然白吃白喝。
老板一时都有些懵逼,回过神来就道:“哎,哎你站住!长的好看不用给钱了是吗!谁告诉你脸能当饭吃的!你钱还没付呢!”
一把拉住白晚楼的衣袖,顿时一个激灵,这不光是人看着冷冰冰,衣袖也冷冰冰的。他眼睛顿时瞄到白晚楼衣袖上的海珠:“你这海珠价值连城,我看小公子你也不像没钱的人啊。你是故意的?”
白晚楼冷冷看着摊贩,这根糖葫芦上所沾江原气息最重,白晚楼这才拿走。它看着又很晶莹可爱,白晚楼没有多想,就咬了一口。既然老板要与他计较,白晚楼便将糖葫芦一扔,正好插在那树把上头。
“还你。”
“你吃了一口你还我!哎,有没有道理!”
阎一平顿时头痛,眼见这里聚的人要多起来,他连忙上前当和事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家公子出身富贵,平时出门哪需要他付钱的。不是故意的。当然是我给,我给。”
塞了几个铜板过去,这才叫老板住嘴。
见白晚楼已然离开,阎一平上前暗暗道:“他啊。”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这里有问题。老板你大人有大量,别和他计较。”
“原来是个傻子?”
“嘘。”阎一平道,“叫他听见,可不得了,能杀人的。”
“这么厉害?”
“可不是。”阎一平苦笑道。不然他早跑了。
只这么随便拉着家常,白晚楼已然往前走远,阎一平瞟了好几眼,确认白晚楼已远去,这才悄摸摸往城门口的方向去。他当然是故意和老板拉家常的!现在不走,真给别人当小厮吗!
阎一平轻手轻脚走了两步——
顿时准备狂奔!
忽然一柄剑从天而降,嗡地一声入地三寸,就贴着阎一平的头皮落在他面前。万仞的动静不大,只逮了阎一平一个人,但也不小,足够叫旁观的人惊呼一声。
不远处,有两个人腰间铃铛作响,他们站住脚,对视了一眼。是剑气,还是足够强的剑气。这里为何会有如此强的剑气?
“是薛灿?”
“薛灿不修剑。”
“是剑修?”
“这里确实来了一些剑修。”
“要看看吗?”
其中一人站住脚,略一沉思:“看看。”
他们本来搜寻无果,准备出城,再往附近一带看一看。薛灿从中原来,又往中原去,中原多剑修,虽然不一定是薛灿在此,但说不定同薛灿有什么关系。
他操着奇怪的口音:“罕多,我和阿娜再留一日,你们先回去。薛灿受了伤,他需要孙玺,可是孙玺在我们手中,他如果活着,一定会回此地。”
那叫罕多的人点点头。
“拔珠,你自己小心。”
万仞到底引了些谁的注意暂且不提,阎一平是差点腿软了。白晚楼分明已不在此地,他的声音却如此近而冷,仿佛从未离开过,轻描淡写:“过来。”
阎一平:“……”
简直欲哭无泪。
这么一出足够叫人闭嘴。卖糖葫芦的老板被万仞的锋芒刺地一痛,默默走到摊位边,将白晚楼啃过的那一串糖葫芦拿了下来,递给阎一平,然后捂上了自己的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看着阎一平的眼神,充满着同情与庆幸。
原来这个人说的是真的。
果真能死人。
但见阎一平跑过来,白晚楼随意道:“你准备去哪里。”
阎一平道:“能去哪儿呢。小神仙你走的这么快,连买下来的糖葫芦都不要,我这是替你取来呢。”说着将那少了一口的糖葫芦递给白晚楼。
白晚楼道:“给你了。”
根本不拿。
后白晚楼每至一处,察觉江原驻足过,便要留下来取一样东西,不但取来,还要闻一闻再咬一口,然后扔给阎一平,但他根本不打算出钱。
阎一平手里很快就多了一堆东西。
从包子到铃铛,甚至有一块布。白晚楼竟然连布也要咬一口,阎一平瞧得目瞪口呆,他只是编排白晚楼是个傻的疯的,但难道他果然是傻子疯子吗?当然最过分的是,这些钱全是阎一平出的。阎一平出门一趟,钱财色没劫到,被色劫了财,说出去简直丢尽山贼的脸。
“小神仙,小神仙。”
眼见这每个摊位白晚楼都要逛一遍,而他们已然要近这城中腹地。阎一平终于捧不下了,追上来道:“小神仙,你这,喜欢了又不买,买了又不要,这浪费钱的。我很穷啊。”
白晚楼道:“买什么?”
买什么?
当然是买这些东西啊!
阎一平将手中一堆东西凑到白晚楼面前:“诺,这些不都是你拿回来的么,全都是我拿钱买的。你现在不要了吗?”
这些东西上面的气息不足,叫白晚楼试了一下便不见了,可见江原只是经过,并没有很长时间的停留。白晚楼随意看了一眼:“给你了。”
阎一平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我——”
却是这时,白晚楼忽然眼神一厉,他足尖一点,自人群中霍然跃起,如同仙人一般直往上而去,收起惊呼声一大片,阎一平叫了半天:“喂!喂!我要跑了!喂!我真的要跑了!我跑了你别追啊!”
白晚楼此时哪还能听到别的。
他跃过人群,冲着一人便要抓。
酒楼内,江原正将小二招过来,故作不知,只问他:“我见好些穿金戴银的人,他们不像此地人,也不像中原人,是大漠那里来的么?”
小二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最近这里可热闹了,先前听对面酒楼的老板说,还有些什么王爷的人呐,非富即贵,跑来落脚。”
王爷——
那必然是成沅君。
江原紧追着问:“是不是淮南王。你见过他?他们几个人?是最近来的?还有些谁?”
“这,我也听那些客人说的。我们怎么会认识王不王的呢。那些修士平时飞来飞去,当然不会叫我们看见的。但估摸着他们也该要走啦,平时从不来,如今一呆就在这里两日多,地都快翻了一遍。”
看来连照情所料不错,成沅君一定还活着,只是,他同薛灿到底几时认识的。他离开无情宗,难道回了这里?倘若如此,将孙玺绑来倒也情有可原。但成沅君分明可以留在中原养伤,难道薛灿会替他提供庇护之所?
不过,何必要庇护,无情宗当然不会赶尽杀绝。依连照情的心性,若非死在当下,他才没那闲功夫去反过来要成沅君的命。
莫非成沅君要的不止无情宗?
薛灿要的不止是一个西域?
江原略一沉吟,只觉得自己对薛灿了解的还是不够。而今想来更觉生疏。
这次回西域十分有必要。江原要弄清很多事,比如他究竟怎么从树上摔下来的,血狱中是否有那么一个冰棺,冰棺里是否果真有个孩子。
这个孩子,同他有关系吗?
他一定遗落了很多事。
小二见这位俊秀的客人面色微沉,已不再理会他,因着对方给的钱不少,便热情道:“客官还有什么别的要问的吗?”
江原回神,笑道:“没有了。”
“那我走了。”小二道,“客官要是不急着离开,可以多留两日,我们这里最近都有烟花大会,晚上满城花火,可好看了。有好些客人专程来看。之前还来过一些胡商呢。”
胡商?
江原想到了苏婉儿。
既想到苏婉儿,江原不禁想到白晚楼。
实在不能想不到。
因为白晚楼就在他心里。
江原曾许诺要带白晚楼看这烟花,看西域美景。他如今回来,本来很想同白晚楼一道走的。可是金非池同江原说过,最好叫白晚楼呆在云顶不要出来,江原憋了很久,才将话憋了回去。他不愿意冒这个风险,也不愿意因为别人的事,牵累白晚楼。
便在这里,外头吵吵闹闹,十分热闹,连带着这楼里的人也探头探脑。小二只恐江原还有事要吩咐,故而只望了外头一眼,便听人在那兴奋地说:“哎呀,小神仙。我见过这么多天上飞的,不见有人生得如此好看。”
小二笑道:“真没见识,圣女才叫好看。”
江原漫不经心道:“你见过圣女?”
“当然没见过,可是咱们这里,最美的便是圣女了。听说她从不出圣教,但你若在大漠迷了路,或许会见到她。红纱裹面,一身环佩叮当。”小二面露向往,“走起路来没有声音,比漠里最美的花还要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