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的爱是云,实际上的爱却是混合了许多东西,看起来奇怪的一团泥土。
光明神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祂感到自己正在发生某种变化,新鲜而奇妙,于此相对的,则是体内不断冲突的两股力量。
“……你眼睛颜色在不停地变。”李明光还是发现了这一点。
他戒备可能存在的变故,不动声色将自己和光明神的距离稍微拉远了一点。
“现在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我没有事。”光明神有些吃力地开口。
明明就是有事,骗人。
李明光看见祂想要缩回去,微微颤抖的手指。
“……你信得过我吗?”他问。
问出口才觉得是废话,光明神要是不信他,刚刚也不会接过神格了。
从这方面看,祂真的很会在奇怪的地方死脑筋。
稍微正直机灵点,完全可以当时指出神格有问题,趁机刷一波他的好感。
再更加固执木讷点,也完全可以拒绝,因为那不是黑暗神的神格。祂只要他给的、来自黑暗神的神格,只完成字面意思的托付,也完全能说得过去。
偏偏选了最吃力不讨好、还不知道能不能解决的方式。
自讨苦吃。
李明光心里嫌弃祂,目光却很诚实地粘在了光明神的身上,忐忑观察着金发神祇的状态,“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先找个西克撒绝对抵达不了的,绝对安全的地方。”
“我可以切断神格和身体的联系,这样一来,你应该会好受一点。”
他强调道:“总之,务必要绝对安全。”
倒不是多怕命运,而是被背刺之后的过激反应。
两个伤号在一起能有啥,这不是主动送菜嘛。
“不用,我没有事。”光明神很固执,“只是需要消化。”
李明光默默盯着他蓝绿不停变的眼睛不说话。
他总不能放着光明神自生自灭吧。
“……我好像有点明白其他存在怎么想的了。”祂捂向自己的心口处,神色莫名,“虽然大部分还是无法理解,但是我可以认同。”
在力量的冲突过程中,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性给祂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李明光听不见,但是光明神自己可以听见。祂听见自己的神格在发出清脆的、像是冰川开裂的声音。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对祂来说,承认那份感情就是停留,为眼前的人停留。
停留即堕落,即否定自己的存在。
祂否定自己,神格自然就会崩坏。
神格崩坏之后会变成什么呢?光明神自己也不太清楚,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祂会变成某种介于神和怪物之间的存在。
可能是祂,也可能不再是祂。
祂听着自己神格的声响,感觉到类似心脏的东西在跳动。
神格是神的心脏,其实这么说也没错。
祂确实感受到了,并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爱欲是除了爱人的武器之外,世界上唯一能杀死光明神的一剂毒药。
李明光听见祂的叹息,“被你讨厌也不奇怪。”
?
“我建议我们还是尽快找个地方,我出的问题,我会给你想办法解决。”他真诚地提出了建议,担忧道:“你脑子好像已经有点不太清醒了。”
——事实上,光明神可能未曾如此清醒过。
祂很固执地想解释神格的事情。
“没有。”光明神否认,“我只是想现在就说出来我是怎么想的。”
想把所有的想法都告诉你。
不趁着现在说出来的话,可能就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神的预感向来很准,尤其是在这种不太好的事情上。
李明光注意到这次光明神没有抿嘴巴了,反倒是他自己局促起来,“……那你赶快说,说完我们再找地方。”
“刚刚的被我融合进去的神格,我一开始就知道。”
李明光嗯了一声。
“但是你不知道。”顿了顿,祂继续往下说,“没有思考过要告诉你,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这么想过。”
“我刚刚知道了。”
“因为不想让你考虑太多,想自己解决。”
李明光赶紧叫停,“接过神格会发生什么你不知道吗?知道你还接?”
“……没想到你会看见。”光明神声音小了一些,“它融合的速度太快了。”
李明光觉得自己要是死,八成就是被光明神给活活气死的。
“假设我没看见,那要是我突然想起来问你要神格呢?”他几乎是冲着光明神咆哮道,“那个时候在和我说?”
光明神点头,“……只是一小部分力量,我以为能处理。”
结果你反过来被处理了。李明光想,恨不得现在立刻走人,走得越远越好,不去搭理光明神这个烂摊子。
这种猪队友还是早点散队吧,完全带不动,再带下去肯定要拖自己的后腿。
尽管这样想,他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不是那种会在关键时刻丢下队友的人。
不然怎么办呢?自己组的队,自己瞎的眼,只能认了呗。
“……就这样?解释完了就赶紧找地方吧。”他催促。
“还有。”光明神说,“还有很多没说。”
祂内心其实也明白,现在最好的方式是让李明光离开,这样,哪怕自己神格彻底崩坏,对方也不会受到意外伤害。
更不会知道这件事。
和怪物比起来,显然还是古板让人讨厌的光明神这个印象更好一些。
可是祂已经理智了那么多年,克制隐忍了那么久,偶尔冲动一回,让感情按照它自己的意志行动也是可以的吧?
只要在失控之前把对方送走就好,祂还想再多说那么一会儿话。
哪怕真的只有一会儿也好。
光明神觉得祂已经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了。
“之前的事情也想和你说。”祂的指腹不自觉摩挲着书页,透露出些许紧张,“想让你不那么讨厌我。”
“有什么事情不能等之后或者在路上说?先找地方,或者你直接把神国封闭掉。”
事实上封闭神国也不保险,因为西克撒可能早就已经进来了。
“你的神国,你应该能感知到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在吗?西克撒可能会潜伏在这。”李明光考虑得很周道,“不过祂应该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以光明神现在的情况,哪怕西克撒就潜藏在神国内,祂可能也发现不了。
“没事的。”光明神安慰他,“我会先把你送走。”
“送你个大头鬼。”李明光直接顶回去,好不容易消下的气又上来了,“你要是挂了,我还杀不杀西克撒了?”
恐怕西克撒不会那么轻易地杀死祂,甚至可能被变成怪物的祂杀死。
这样想,光明神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道:“我不会死。”
“我就应该把你一个人搁在这里自生自灭。”李明光也不管光明神怎么想了,干脆抓住祂的手,“别说话,也别反抗,我先把你的神格给限制住,看看情况到底怎么样。”
放在以前,光明神不会拒绝,反而会很高兴。然而祂现在不愿意,这件事不能让李明光知道。
觉察到不对,李明光态度更加强硬,一时之间,气氛僵持。
打破这个气氛的还是命运。
西克撒很自然地走上大殿,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脸上挂着得逞的笑:“不妨先让我说一句如何?”
“光明神正在发生某种变化,现在极为虚弱,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的力量。”
“这也是我计划的一环,你现在可以动手杀死祂了。”
“你脑子终于完全坏掉了吗?”李明光瞬间拉下脸,面露讥诮。
居然还敢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面前,哪来的那么大脸?
“谁给你的勇气出现在这里,梁静茹吗?”他冒出一句自己也不太明白,但确实用于嘲讽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不按时更新居然还有点快乐……试图变鸽x
第76章 决断
光明神也并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他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和李明光相处, 又不是真的傻。
几乎是在法师开口的下一秒,数柄金色圣剑凭空冒出。
它们没有伤到西克撒,却将祂的前路与退路封了个严严实实。
光明神动了动手指, 差点在座位上瘫倒下去。
这几柄剑是祂最后的力量, 连接着整个神国,在神国崩溃之前, 哪怕是命运这样的存在, 想挣脱也要花上不少时间的。
祂看着李明光, 很吃力地笑了一下,虚弱道:“我帮上忙了。”
李明光:“……”
“闭嘴。”他不耐烦道,“你把自己管好就行了。尽量多撑一会儿听见没?”
和光明神相比, 命运的情况简直不要好了太多。他只是被圣光凝聚的光剑封在了牢笼中,仍有动弹的余地不说,甚至还兴致勃勃伸手去碰它。
听见滋滋的声音响起, 祂才耸着肩缩回手, 脸上不带任何悻悻之色。
“早知道我就再晚一会儿过来了。”西克撒抱怨, “现在这样, 我也不太好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