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仲知道此事必定攸关王朝生死,肃然道,“师叔请讲。”
“阐教掌教原始天尊手中持有封神榜。天庭自妖族手中夺来,虽是掌管天界,却空有名声,无人可号令。封神榜是为天庭封神所用,殷商与周之战,是为封神之战。凡是在战中战死者,必入封神台。而那封神台便是再西岐,由元始天尊门下弟子姜子牙主持。”
闻仲思考片刻,恍然大悟,“师叔便是因此才入了西岐。”
伏光点头,“你忠诚不二,必定战死沙场。”
闻仲道,“若能为保国而死,闻仲此生无憾,若能因此封神,于闻仲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其他人未必这样想。”
“师叔请赐教。”
“你的那些同门师兄弟,还有身边的好友,有几个是人类?他们修行几许,本该无忧无虑,何必替天庭做事?封神于凡人而言,是恩宠,于其余生灵而言,是枷锁束缚。”伏光说,“若是可以,我希望由申公豹主持封神榜,只是申公豹若是出手,南极仙翁他们必定也会出手,实在得不偿失。”
通天的弟子人数很多,但是他们的法宝完全被克制。
而且妖族和准提接引还有旧怨,阐教请这两个道人来帮忙,就算没有这份功德,他们也该是愿意的。
想到这里,伏光问,“孔宣可在殷商任职?”
闻仲道,“孔宣师叔不曾来朝。”
伏光还是觉得不能安心,不过现在想再多也没办法。他按捺下心情,对闻仲道,“实不相瞒,我来此是为了策反黄飞虎一家。”
“黄飞虎对大王早有不满……此行……”闻仲闭上眼睛,不忍道,“可成。”
伏光虽然顺应天道,最后的结果看似与原本一样,细细想来实际内涵却大有不同。
黄飞虎受了重伤,眼看就要死去,一个十几岁的道童来到军营中,治好了他的伤。
这个道童就是黄飞虎走丢的儿子黄天化。
黄天化三岁时在花园里玩,忽然就失踪了。实际上是清虚道德真君以一句“有缘”给拐走了,直到他长到十六岁,黄飞虎将要应封神之劫,道德真君才告诉他俗世的身份。
伏光让碧芷变成一个普通妇女,半路拦住黄天化,假作儿子被人贩子拐跑,类比黄天化的身世。
果然天化救下黄飞虎后,心思重重。
黄飞虎悠悠转醒,黄明等人连忙过来嘘寒问暖,只道是小道士救下了他。
黄飞虎道谢,黄天化连忙阻止他的动作,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纠结道,“父亲,我是您当年丢失的儿子黄天化啊!”
“天化?”黄飞虎一楞。
黄天化完全不记得自己的爹娘,但是有哪个做子女的不想自己的父母呢?见到黄飞虎的表情之后,黄天化更觉得难过,他到底年纪轻些,有疑问便直接说了。
“您这些年,可有想过我?”
黄飞虎泪水涌出,撇过身去不想让孩子看到自己的眼泪。
黄明上前,对黄天化说,“你真的是天化?自你丢失之后,大哥大嫂无一日不想你,大嫂更是以泪洗面,直至天爵出生后才好些。做父母的哪里会忘记自己的孩子呢?”
黄天化握紧了拳头,“师父为何不告诉我……”
黄飞虎收拾好情绪,道,“今日见到我儿果然出类拔萃,想来真君是在尽心尽力地教养你。想来你不愿你为俗世所累吧。”
黄天化觉得有点道理,正想要原谅师父,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要说是想法,似乎也不太对,更像是有人在给他传音,直接入了脑海中,可是这声音与他的声音一模一样。黄天化对传音不熟悉,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自己的念头。
“那他为什么不告知我的父母我还活着呢?师父既然能下山把我带走,难道会不清楚爹娘日日寻我吗?”
第85章 怨仇
治好黄飞虎后,黄天化还要回师门复命,没有停留太久。
伏光隐约记得黄天化还要被他师父坑一次,不过这都不重要,挑拨离间的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可以交给碧芷来做。
黄飞虎大伤初愈,精力不比平日,早早就入睡了。
梦中他的魂魄依稀飞回朝歌,见妲己邀了妻子贾氏和妹妹黄妃去了摘星楼,纣王兽性大发,对贾氏生出歹意,逼的人坠楼而亡,黄妃不堪其辱,与纣王妲己发生冲突,也被推下楼去。
飘在半空中的黄飞虎心急难耐,眼睁睁看着妻子妹妹死去,半点办法都没有,只恨自己不在朝歌城中,否则必会杀了妲己,拼上这条命也要为妻子妹妹讨个公道!
视线随着他的心意拉近,黄飞虎看清了摘星楼下血肉模糊的尸身,昔年与二女相处的种种在脑中闪过,名为理智的那根弦一下子崩断,泪水顷刻自眼眶中涌出。
“夫人……小妹……”黄飞虎喑哑着声音,伸手想抱起妻子的尸体,却在她身上穿透,无法触碰。
也是此时,黄飞虎记起来了。
这不是真的,不过一个梦罢了。
他眨眨眼睛,从梦境中脱离,枕边一片濡湿。
梦中悲痛的情绪褪去,武成王轻轻咳了一声,压下喉咙间的酸楚,擦拭干净眼角的泪痕,还不等开口喊人,便听到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屋门打开,两边守护的士兵将人放入。那人神色紧急,身上沾染了尘土,连发冠都是歪的,他撩袍一跪:“将军!”
“何事?”黄飞虎一下子坐起来,紧张地看着他。
“苏后邀夫人与小姐摘星楼饮酒,不幸……坠楼身亡了。”
“你说什么!”
黄飞虎拽住斥候衣领,逼问几句都是这个答案,与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他悲愤异常,不再理会报信的小兵,冲出营帐召集家将要回朝歌。
黄明黄飞豹等人见黄飞虎双目泛红,眼中尽是悲痛之色,便知定是出了大事,连声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黄飞虎双唇颤抖,咬着牙说道,“夫人与小妹,被那妖后逼死了!”
众将大惊, “什么!”
周纪问道,“是何人传的信?可靠吗?”
黄飞虎定了定神,吩咐左右,“把传信之人带过来。”
几人一同回了中军大帐,闻太师也听讯而来。
送信的士兵跪在地上,对于现在的场面一点都不意外,条理清晰地解释自己的身份。
“属下名叫史济,是比干丞相的奴仆,在院方饲养马匹。因夫人和娘娘死的蹊跷,丞相怀疑其中另有冤情,又怕惊动了大王和王后,便命属下过来送信。”
黄飞虎想了想,“确实看着面善。”
他的情绪仍然悲伤,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丞相还说了什么?”
“丞相道‘武成王爱护家人,得此恶讯定对大王有所不满。大王身边奸佞辈出,上大夫背靠苏后,必定会趁此机会谗言游说,武成王若是回朝恐遭不幸。应当三思。’”
闻仲知道这就是伏光说的策反,先下并不惊讶,只是难免觉得悲凉。
一将功成万骨枯,可将士们背后的家眷何其无辜!
经此一事,他也对纣王的自私纵欲彻底寒了心。
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闻仲喝道,“比干这是何意!黄家世代忠良,难不成他要逼五成王背上不仁不义的罪名!亏他还是皇叔,竟不为殷商天下着想!”
闻仲转头对黄飞虎说,“殷受小儿所做之事我都记在心里。闻仲手持打王鞭,绝不是毫无用处的摆设。待回朝之后定会给武成王一个公道。”
黄飞虎神思不属的点了点头,“多谢太师。”
问完话后,黄家一行人离开了中军大帐回到自己的营帐里。
黄飞彪道:“大哥,男儿在世,当保家国。可是纣王无道竟把嫂嫂和小妹残害致死。此仇不能不报啊!”
黄飞豹也道:“丞相所言不无道理,事到如今,为那个无道昏君拼命值得吗?就算此次讨伐西岐得胜而归,恐怕回去之后还是一场恶战。”
黄飞虎静坐不语。
周纪劝道:“飞彪飞豹所言有理,比干丞相乃是良臣,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想来朝中已是翻天覆地。谁知道朝歌城内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说不准嫂嫂和娘娘死就是针对将军的一场阴谋!”
“大哥,反了吧!”
“都住嘴。”黄飞虎面色沉重,“让我一个人静静。”
周纪黄明等人遂不再多言。
是夜,黄家军营中火光乍起,黄飞虎等人匆忙出来,“敌袭!注意警戒!”
士兵们拿起武器,向远处探查,却只见寥寥数十个身影匆忙离去。
黄飞虎捡掉落在地上的弓箭,认真观察过后,握紧了双手。
“大哥?”
“昏君不容我!”武成王悲怆道,“各位兄弟,可愿随我反了殷商?!”
黄家将们拱手抱拳,“末将誓死追随!”
伏光躲在暗处,见黄飞虎已反对身后的几个兔子道,“这次多谢你们,此事已了你们可以回去了。黄飞虎的家眷,劳烦诸位好好招待。”
兔妖们不知伏光身份,以为他是个修为精深、箭术高超的大兔子,崇拜地看着他,“是,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