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要和铃与齐光指引,他们俩自然对他也没有什么隐藏的,退了下去,由着祝汸自己在元无宫里逛。元无宫内的花草树木太多,甚至有大半,是祝汸从来没见过的。
看了元无宫里的这些,才明白,弄影仙子的仙葩园算什么呀!
徜徉在这样的花木之间,很令人愉悦,更别提祝汸本就喜欢侍弄花花草草。他边看,边嘀咕,生活在这样繁茂且充满生机的地方,老家伙怎会是那样的性子呢?
元无宫太大,眼看着是逛不到尽头,祝汸及时收住脚,直接往开曜居住的宫殿飞去。
路上经过一片湖泊,他不由停下,他喜欢水,看到水总是忍不住想要玩玩。
与开曜还是仇人的时候,他就常来烧元无宫,一向将元无宫划在自己的地盘里,这与龙族本性的霸道分不开。如今,他与开曜是这样的关系,在他眼里,元无宫已经也是他家了。
他一点也不客气地蹲下身,用手去撩拨湖水。
湖水清澈见底,湖底倒是终于出现些许玉石,各样颜色都有,不见水草与游鱼,祝汸用手在水里画着圈儿,玩了会儿便乐滋滋地笑了。若不是还有要事,他都想在湖里游上几圈。
难怪老家伙成日里待在元无宫不现身,不愿与其他神仙交流,他若是有这么一个地方,他也懒得跟人说话,恨不得天天待在家里侍弄花草,游水玩乐。
玩得差不多,他便打算起身,还是去开曜住的地方去打探更重要。
谁料他刚起身,他的手刚离开水面,水面上那层层叠叠的涟漪倏地便消失了,他正纳闷,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他定睛一看,水面上不可思议地出现了他自己的身影!
他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自己了,躺在变成老虎的小虎身上,拿着本书正看,边看边笑。
阿兔拿着盘吃的来递给他,笑着问他:“小殿下,您笑什么呢?”
祝汸惊呆了,正要再仔细看看,三人的身影一同不见。
他赶紧再蹲回水面,将手掌覆盖在水面上,越来越多的自己在水面上出现,还都是从前的自己!
祝汸直接再将神力注入水中,这下好了,不消片刻,水面再度平静。
再次出现在湖面上的,正是他的澹澹宫!
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得仔仔细细!
难怪!他说呢,为何他被狐仙灌了媚药,老家伙即刻就能知道!
原来他的整个澹澹宫都在老家伙眼里!
他的一举一动,老家伙都看得清清楚楚!
祝汸没再继续去看开曜的住处,扭头就回了自己的澹澹宫。
他的心思极为复杂!
心悦一人,便会美化他的一切,能够接受他的一切,这也是祝汸真正爱上老家伙之后才懂得的一个道理。
可是,想到这么多年来,老家伙都在偷偷看他!
他也实在没法子完全无动于衷!
谁又喜欢天天被人偷看了!
开曜的这种偷看,还不是一般的偷看!是想看就看的看!是全方位的偷看!
岂不是,骂他的时候,他也都知道?刚来做天帝,因为压力大而偷偷哭时也知道?偶尔被他气哭的时候,他也知道?!
最难看的样子都被看到了!
祝汸想到这些,便痛苦不堪,趁没人在,在地上直打滚。
实在是太丢脸了!
他如今在他父亲跟前都不哭的,却都被老家伙看了去。
他的颜面到底何在!
祝汸也不知是该为老家伙偷窥他的变态行径而生气,还是为老家伙过早地就如此珍惜与爱重他而高兴。
原本还有些猫爪挠心,这下倒也好,不论是生气还是高兴,势必要因此事给予老家伙一个教训!
这样的事情竟然也瞒了他这么多年!
谁又知道老家伙到底还瞒了他什么!
老家伙不知悔改!
必须要好好治治他!
祝汸突然不难过,也不满脸愁容了,反而换作满脸怒容,却又是每日劲头满满的。
这下,他的父亲们便更为纳闷。
两个极端都不是好事。
他们俩其实从不觉得开曜是祝汸的良配,开曜此时喜欢祝汸,他们俩是相信的,将来呢?
开曜毕竟不是寻常神仙,他是这天地真正的掌控者。
不过为了孩子,他们俩还是决定去趟人间,他们看不得祝汸这样。
他们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尽可能的简单与快乐。
开曜难对付便难对付吧,这不还有他们?
趁着祝汸在忙于三界事务,他们俩借口回趟家,直接带上田田去了人间。
他们估摸着,二十多日不见,人间的开曜一定已经又换了新的身份。只是他们也没法找到开曜,这才带上田田。
开曜果然已经换了身份,也已不在京城。
在云端,田田指着南方高兴道:“大白爹爹在广陵郡!那是我们第一次见到大白的地方!”
镜与泱带着孩子,即刻便去了广陵郡。
不过,此处早已不叫广陵郡。天下分分合合,据大白那会儿,皇帝都不知换了多少个,如今这儿叫作扬州府。
田田一手一个,拉着他们俩的手,快乐地在天空中飞,最后领着他们落到一座山脚下。
田田仰头指着山顶:“大白爹爹就在山上!”
他们俩牵着孩子的手,往山上走。
边走,田田边道:“这座山,田田原来就和父皇一起爬过哒!”
风景的确还可以,他们俩便也顺带着看看风景,一路听小田田叽叽喳喳,倒也有趣。
他们暂时还不知道山上到底有什么,又是什么情形,不知开曜这一世的身份,只见上山的人络绎不绝,且几乎都为女子。他们隐身,并未现出身形,猜测着山上会是什么。
田田猜测是书院,镜觉得可能是个很漂亮的园子,只有泱看看这些上山的女子,心中反而有个很惊天的猜测,这猜测惊天到他都觉得荒唐。
走到半山腰时,身后忽然响起吵嚷声,他们闻声回身望去。
只见山下跑来十来个壮汉,都穿一样的衣裳,手上扛着棍棒,均是满脸的凶神恶煞,身边的女子们被吓得个个惊呼着纷纷避到一旁。
这些人大步跑上山,很快便经过他们。
镜与田田满眼好奇,泱心中则有思量,他们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山上走,眼看即将走到山顶,山上又跑下很多惊慌失措的女子,许多还在上山的女子就赶紧拦了那些人问:“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下山的女子们惊呼:“不得了!来了好些打手,都是刘府的,刘家二小姐为大师要死要活的,他们要来打大师!”
“啊!!!”其余女子便很气愤,“岂有此理!大师那样的方外之人,从来不问世事的,全是那刘小姐一厢情愿,自己害了相思病,反过来还敢怪罪大师!他们家竟还有胆子来对大师动手!”
“是啊!!可是刘府的人来势汹汹,他们家大女儿在宫里当妃子的,谁敢得罪!一到就砸门,还把我们都给轰下了山!”
“赶紧下山去找知府大人!”
“没错!去年夏天干旱,多亏大师祈福,我们扬州府才下了雨,知府大人都亲自上山拜谢大师!知府大人最是清明,知道了一定会派人来的!”
“走走走!”
“晚点就来不及了!”
更有一些打扮富贵的女子直接就叱道:“这还有没有王法!我倒要看看刘府是有多厉害!”,直接带着自家的下人也就上山去了。
一时之间,山道上热闹非凡。
镜与田田,一个单纯,一个还小,俩还没反应过来,看热闹还看得挺有滋有味。
泱却觉得自己没准还真猜对了。
他们没再慢吞吞地继续往山上走,泱抱上镜与孩子,直接飞上山,山顶果然是个寺庙!
镜与田田这才开始纷纷愣住,泱拉着他们俩直接进去,顺着人声最为鼎沸的方向而去,果然看到被方才那些壮汉给围住的一间禅房。
他们穿墙而过,“大白!!!”,田田立马扑到禅房正中间坐着打坐的一个白衣和尚身上。
和尚缓缓睁眼,抬眼看向镜与泱。
“娘呀……”饶是镜这个从未有过娘的,都不由喊了声“娘”。
开曜神君,还真是每次都令人意想不到。
田田被镜给哄睡着了,他们仨一同盘在地上打坐,面面相觑。
镜先开口:“你是开曜神君吧……”
开曜苦笑:“是我。”
“那你干啥投胎成和尚……”
“我还曾投胎成狗。”
“…………神君的爱好还当真别致。”
开曜无奈道:“不是我的爱好别致。”他看向他们俩,认真道,“我猜到你们还会来一趟,其实我的确有许多话打算单独与你们说。”
镜看看泱,点头:“那你说说看。”
“关于这件事,实在不知是该从何时说起。”开曜依然看着他们,“我们认识已久,这些年来,发生过这样多的事。如今,你们应当能看出,我的变化。”
镜点头:“是哦,你从前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现在你的话很多!”
开曜再苦笑:“自我诞生于天地间,至今这么多年,我一直是那个合格的九重天上的神君,我是开曜,却又不是开曜。我看似拥有万物,实际连最基本的共情能力也没有。我不懂他人的悲伤,我无法理解他人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