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理想与抱负,开曜才又有些羞愧的说:“我没念过史书,也不怎么识字,许多都不懂,也就会打架。”他告诉祝汸,“我下一个大目标,是西风寨,只是那两兄弟是读书人家的公子,厉害极了,他们是秀才,比专门的师爷都还厉害。”
祝汸便道:“你有我啊。”
“……………”
“我不比师爷厉害吗?”
开曜开始傻笑。
说了这些,开曜才又开始抱歉地问起旁的事来,问他这几个月在哪里,又问他为何会在山里,问他可曾遇到危险,可曾被人欺负,问他过得好不好。
祝汸随便编了一段说辞,就将开曜骗了过去。
开曜这也才隐晦地表达着想念:“寨子里的兄弟都特别想你……”
祝汸点头:“我也挺想他们的。”又问,“县里的掌柜可有按时送衣服来?人家跟着你东跑西跑的,你要对那些孩子好些!”
开曜用力点头:“我知道!我们现在也不是从前了,打下两个寨子之后,寨子里富了许多,天天给他们买肉吃!我往后也会对他们更好,如今攒了一笔银子,我打算跟雪凛城内的那帮悍匪买些兵器,他们还有火弹,我也想多买些。日后打下更多的寨子,我们的银子就会更多,物资也会更多,我们就会更厉害!”
祝汸表示赞同,没说自己也会贴补他的事,这些暗地里偷偷来就好了。
两人站在风里一直在说话,仿佛要把这几个月丢失的时光全部都补回来,直到田田等不下去了,冲了过来,他们才堪堪回过神,一行人一同下了山。
有祝汸在,开曜早就忘记了挖几株海棠带回去的事。
临下山前,祝汸回头看了眼那片海棠,心中笑道:你瞧,你一直都在,而我,也一直都在。
开曜抱了田田骑马,田田还是头一回骑马,兴奋得不时尖叫,开曜面上也都是飞扬的笑容。开曜带着她一会儿冲出去,一会儿又回来,陪着慢慢走路的祝汸他们,直到月亮挂在天空,他们也还没有走到寨子。
祝汸望着月下骑马的背影,心却是无比满足与平静。
幸好他回来这一趟,幸好他决定不放弃。
到寨子里,除了小七子,整个寨子里的毛孩子们全都兴奋得就差爬树了。
如开曜所说,几个月不见,寨子里的人已经多了足足一倍,据说还有许多的人分守在狼头寨与石头寨里,这两个寨子现在全都是他的。
在山顶时,开曜告诉祝汸,这几年打算一直留守在此处,一是因为实力还不是最强,留在老本营最好。二是,他要不停与雪凛城内来往,好买兵器,此处最是便利。三来,留在这儿,容易蒙蔽敌人,虽说他将来总会打下更多的寨子,总会引起轰动,无法再低调下去,这个蚕食的最初时刻,还是尽量藏拙。
祝汸很满意,虽说这辈子的老家伙没念过书,是个天生的土匪,头脑倒是一如既往的清晰。
寨子里热闹了一整夜,开曜还当着整个寨子的面,正正经经地给祝汸赔礼道歉。很是出乎祝汸的意料,却也因此,他的心彻底软了,再无一点心结。
许多人都喝醉了,就连开曜自己也被灌醉了。
小虎扛着他回到院子里休息,进去后,祝汸也是一惊,不过很快也释然了,开曜如今有了银子,自然会拾掇一番。
院子,已是全新的院子。
门前种了许多花草与树木,房子里头摆上了许多家具,卧房里再度出现了他最为熟悉的书柜与书桌,床上也摆了崭新的,看着便很暄软的被褥。
小虎扶着他,要将他送到床上去睡。
醉醺醺的他一沾到被褥,立马伸手去推床,含糊道:“不,不睡床!!”
小虎抬头看祝汸,祝汸准备亲手拉他。
开曜直摇头:“不睡床,给祝汸公子睡,给他睡……别走,别走,等我变得厉害,等我能保护你,不走……”开曜喃喃着,倒在小虎身上。
他们都听到了,看向祝汸。
祝汸怔怔地,看着那个醉醺醺的老家伙,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是怕保护不了他们?
开曜还在嘀咕:“出,出去!”
小虎只好扶着他又出去,他们跟着都出去,只见到了厅里,开曜即便醉成这般,也熟练地打开墙边的柜子,拉扯出一床被子,还没放到地上呢,他便贴到被子上卷了卷,靠墙睡着了。
祝汸忍俊不禁。
小虎无奈道:“小殿下,这可怎么办啊?”
“他要打地铺,就让他打地铺好了,帮他在地上躺着吧!”
“好嘞。”阿兔又从衣柜拿出更多的几床被褥,铺到地上,小虎小心将他放到地上,他咂咂嘴,睡得更熟。
夜很深了,大家都已歇下。
祝汸却是始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暗夜中那张熟睡的脸,看来看去,心中酸酸的,又暖暖的,心疼且喜爱。
他起身,跪坐在地铺边,弯腰很轻地亲了亲开曜,喃喃道:“笨蛋。”
☆、第69章 我被土匪抢回去压寨了·十三
开曜半夜口渴醒来,晕晕乎乎地还没反应过来, 口中念着“水”, 翻身想爬起来去倒水喝, 却因酒醉, 头很疼, 他一个趔趄,又坐回地上,他的脑袋便更为晕乎,他难受地抬手揉着脑袋。
这时,他的眼前倏地出现一个茶碗。
他盯着看了会儿,才惊醒,顺着白皙的手往上看,看到黑暗中熟悉的那张脸庞, 窗外月光些许泼入,脸庞也莹润泛着光。
他便看着又有些呆了。
祝汸好笑:“喝啊。”再看他还是没有动静, 便道, “要我喂啊?”
说着,祝汸作势真要去喂他,开曜才赶紧从他手里抢过杯子,仰头一口喝尽。
“还喝不喝?”
“我, 我自己来!”
祝汸抢了他的杯子, 到桌边又倒了一杯,“你好好坐着吧。”,再走回来, 递给他,“喏,再喝一杯。”,开曜老老实实喝了,“头还疼呢?”,祝汸问。
开曜不觉憨厚而笑:“不疼了!”
“那你还揉额头。”月光下的祝汸格外柔和,开曜眼中的祝汸公子从来是骄矜而又有棱有角的,站在那儿总给他高不可攀却又忍不住一次次想要攀上去的感觉,此时的感觉倒是新鲜。这难得的柔和,令他的心不自觉也跟着柔软了,哪里还在意头疼不疼!
祝汸觉得他是刻意这样说,好令自己心安。
他又给开曜倒了一杯水,喝尽后,他便催道:“快躺下接着睡吧,喝了那么多酒,得好好睡一觉才成。”
开曜笑着应道:“嗯!”
祝汸也很高兴,他喜欢看乖乖的老家伙!
老家伙喝了那么多酒,看起来也的确很不舒服,他没有再继续与开曜说话,催着开曜躺回去,还亲手帮他盖了被子,这一次,他转身回了内室。
开曜却是再也睡不着了,黑暗中,他的视线也愈发清晰。
他拥被,看着窗外泼进来的那些月光,还能想到那日祝汸离开,自己遍寻不得之后的醒悟。他与今日一样,站在山顶,吹着山风,突然明白他有多么想要拥有那个与他、他的寨子格格不入的少年,他又有多么想要靠近那个少年。
也是那一刻,他看着山下的风景,才忽地明白自己的懦弱与眼界之窄。
他也突然发现,他可以过另外一种生活。
他可以为了一个人变得更强,强到没人再能阻止他,强到没人能够再伤到他与他身后的一切。
他要杀了铁狼,他要消除一切障碍与隐患。
他不该怂,不该退缩。
他不能做弱者。
他有想要保护的人。
这样的想法促使之下,他筹谋了一个月,成功灭了狼头寨。
成功那一日,他同样站在庆平山顶,原本因为祝汸离去的忧思也没了,只要他变得强大,只要西北属于他,他一定还能再找到祝汸公子!
却不防,祝汸公子自己来找他了。
开曜依然看向地面上的月光,双眼被月光映照得格外明亮,他再想到白日里,祝汸的那席话,心中再起豪迈之情。
他会的!生而为人,来到这世上一趟,要做就做最厉害的!
他会和祝汸一同站在最高处!
他不会辜负祝汸的信任!
祝汸后来没有仔细去问开曜的心理变化,喜欢是一厢情愿的事,例如开曜神君喜欢他,又例如他现在也喜欢开曜神君一般。喜欢却又是双向的事,他与开曜神君只不过恰好错开了而已,他相信,经过开曜神君的一厢情愿,再经过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们俩终能获得那份双向的感情。
喜欢令人伤心,令人快乐。
他愿意为了自己这份喜欢,接受这一切的经过,无论是快乐还是伤心难过。
倒是开曜支支吾吾地与他模棱两可地说过几句话,大意是他会努力,会变得厉害起来,希望祝汸能够等等他。
若是从前,祝汸也无法理解,甚至又会生气。
现在他懂得了,明白了开曜的苦心与决心,他愿意尊重开曜,愿意等。
老家伙等了他那么久,他等的这些日子,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