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十洲自己不愿意逼迫林秋玄,可他也忍到了极限。
他想让林秋玄自己走出舒适区,综合考虑之下,最终没有一丁点隐瞒地将重任交到了陆知秋等人手里。
陆知秋觉得戚十洲机关算尽,对戚十洲十分厌恶,但这恰恰证明,戚十洲没有瞒着任何人。
他是真正把选择权交给了林秋玄,无论林秋玄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毫无疑义地接受。
这种坦诚、这种勇气,陆知秋做不到、萧寒声做不到、舒城也做不到。而莫语,虽然能做到,甚至有可能比戚十洲做得更绝,但他没有这样的心思,永远都不可能做。
只有戚十洲。
越是深想,林秋玄就意识到戚十洲的特别,避开陆知秋的眼中就越带着复杂。
戚十洲不想瞒着他,也在用这种方法委婉地提醒他曾经用过小手段,如果他想知道,只要问上一句,戚十洲肯定不吝啬告知。
但林秋玄暂时不想知道。
他只是低着头,语气莫测:“陆知秋,你误会戚十洲了。”
陆知秋猜到自己不会一次如愿,平静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林秋玄偏过头,用奇异的眼神看着陆知秋,表情异常微妙,让陆知秋隐隐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他说:“因为他每个动作的隐藏含义,我都愿意懂。”
陆知秋瞬间僵住,满心都是震惊。
第101章
林秋玄说得太明白了,他对戚十洲的动作是愿意懂,而不是能看懂。
换句话说,林秋玄从认识到对戚十洲不同开始,就不觉得戚十洲的小动作难以接受,甚至从未把戚十洲的所作所为当做欺骗或隐瞒。
因为他与戚十洲之间,牵扯的从来不是知不知道,而是他想不想知道。
是他自己选择现在不看明白,才杜绝了戚十洲坦白的可能。
陆知秋是个人精,林秋玄短短一句话,他就从中找到了所有问题的解释,既震惊于林秋玄对戚十洲无止境的溺爱,又为林秋玄肯对戚十洲下功夫这件事本身吃醋不已。
都是秋秋帮助过的人,凭什么戚十洲就不同?
因为戚十洲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还是因为戚十洲占据了先机?
陆知秋心里酸得不行,视线在林秋玄脸上逡巡一圈,却不敢当真表现出来。
他装作不在意地问:“戚十洲知道你的想法?”
林秋玄沉默几秒,有点狼狈地偏开了头:“之前可能不知道。”
这话说得非常没底气,明显林秋玄自己也知道,以戚十洲的敏锐不可能看不懂他。
陆知秋忍不住自嘲一笑,毫不客气地说:“又上了他的当。”
林秋玄隐约意识到陆知秋的懊恼,心中忽然对戚十洲和其他四人之间的嫌隙有了猜想。
他不由向陆知秋确认:“戚十洲……以前干过很多次差不多的事情?”
陆知秋淡淡地说:“是。秋秋,戚十洲和你想象中不一样,他不是什么好人,除了你以外,威逼利诱的事情没少做。他很会伪装,这么多年来,议会仍然有不少人觉得他直爽忠诚,从没想过他有能力在背后操纵事态走向。”
凭借这种出色的伪装能力,戚十洲在许多时候看似置身事外,实际上却左右着全局。
这样的人,确实非常危险。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戚十洲根本没有什么三观、底线可言,他的底线说白了,就是林秋玄。
幸而林秋玄本人足够正直,戚十洲身负操控联邦的能力,如果不是被林秋玄可能的看法拉着,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才是真正的戚十洲,和林秋玄在《星战》中认识的那个完全不一样。
陆知秋不知道《星战》的存在,但他也上过论坛,联想到林秋玄对他们的认识隔着一个光脑,免不了要和林秋玄说几句实在话。
“人有多面性,在现实中和星网上表现出来的性格会出现微妙偏差。不管戚十洲也好,我也好,隔着光脑,秋秋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们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
林秋玄又沉默了。
他不是不知道陆知秋说的这些,只是出于策划的天性,对星际的一切带着一种尽在掌握中的自负罢了。
事实证明这种自负是错的。
别说掌握整个星际事务发展的进程,就连戚十洲的想法和作为,他都掌控不了。
陆知秋和戚十洲共同给他敲响了警钟。
林秋玄暗暗吐出一口气,冲陆知秋点头:“我知道,我以后会注意。”
陆知秋忍不住笑了笑,桃花眼微微弯起,为他面庞平添一抹风流。
“秋秋,我和你说这些,不是在诋毁谁,只是希望你能有足够的警惕心。这份警惕不止要给外人,也要给自己人。包括我。”
林秋玄皱眉:“这样太累了。”
陆知秋浑不在意:“活着必然辛苦。”
林秋玄很不赞同地说:“那也不一定要在这种方面辛苦。如果连自己人都不能信任,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信任?陆知秋,你多放宽心。”
陆知秋说:“我已经习惯了,不觉得累。”
林秋玄无话可说。
陆知秋所处的位置,注定要比别人遇到更多的试探和背叛。
他对身边人的防备更多源于自保的需求,林秋玄不能说他做错了,但只要想想他时刻不能松懈的日子,就会觉得一阵心累。
然而林秋玄没有劝他。
戚十洲说得对,陆知秋的未来只有陆知秋能选择,他不能插手。
况且,他一个局外人,贸然指点局内人,那不叫帮忙,叫添乱。什么原理都不了解就开口指挥冰箱制冷,对冰箱来说难道不是一种负担吗?
越是想得明白,林秋玄就越不会犯上次的错误。
陆知秋默然片刻,叹息着说:“从这点上来讲,戚十洲确实比其他人要强。”
莫语不会懂这些,舒城和萧寒声虽然懂,但考虑到林秋玄的心情和态度,他们很大可能不会指出。
尤其萧寒声,这个人就像是一条毒蛇,从来不把别人的命当命,让他为别人考虑简直就是笑话。
陆知秋对这种人感观一般,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他不会选择和这种人合作。
鉴于今天已经告过一次刁状,陆知秋权衡过后,没有再提起萧寒声的问题,准备留到日后再说。
他抱歉地看着林秋玄:“秋秋,对不起,今天是我太想当然了。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以后我不会再说这种话。”
林秋玄摇摇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如果戚十洲以前真的不止一次对其他四个人耍手段,那陆知秋会防备戚十洲很正常。
虽然陆知秋做的不是他想要的,也不能否认陆知秋出发点是好的,他没有必要苛责陆知秋的做法。
不过,经此一遭,他留在陆知秋别墅就不太合适了。
陆知秋已经想到这点,脸色不是太好地说:“你要回十七军驻地?”
林秋玄说:“总要回去看看才安心。”
陆知秋心领神会:戚十洲把真相摊开到林秋玄面前,多半是想要一个解释的机会,以林秋玄对他的溺爱,不可能不满足他的期望。
林秋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差不多就是这样,得麻烦你的秘书明天送送我。”
陆知秋强忍着嗤笑,凉凉地说:“不用麻烦秘书,我这两天没有工作,明天亲自送你回去。”
林秋玄有点尴尬,但没有拒绝:“好。”
戚十洲二话不说就坑了陆知秋一把,别说陆知秋这种有脾气的人,就是平时没脾气的人,遇到这种事也难说会不会发飙。
林秋玄再怎么着也不能拦着陆知秋去找戚十洲要说法,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不过他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陆知秋这种人那是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戚十洲算计了他,他肯定会管戚十洲要个说法,同时,萧寒声撺掇他出头也没安好心,他也不可能放过萧寒声。
亲自将林秋玄送回十七军驻地,陆知秋还算温和地向林秋玄道过别,转头就去找萧寒声麻烦。
林秋玄见陆知秋背影远去,觉得他离开的方向哪里不对。
“戚十洲难道在小食堂那边?”他迷惑地问。
跟随他回归的护卫们也不清楚情况,彼此看了一眼,没有出声回答。
林秋玄其实不需要他们的回答,又望着陆知秋离开的方向看了一阵,就摇摇头,回到房间等待去了。
他这次打算和戚十洲好好谈谈,总得选一个集中的时间才合适。
以戚十洲的脑子,不可能想不到算计陆知秋后的结果,因此他大概要等到戚十洲招待完陆知秋,才能见到戚十洲。
林秋玄不着急。
他自己推迟了解戚十洲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差这么一时半会,还是以陆知秋的心情为先。
抱着这种想法,林秋玄满以为到下午陆知秋离开戚十洲就会出现,谁知道陆知秋先去找了萧寒声一趟,再去见戚十洲时,已经到了晚饭时分。
意外在饭桌上看到还没走的陆知秋,林秋玄莫名了一阵,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出大事了。
萧寒声坐在饭桌另一头,老神在在地笑着说:“就是好久没见,想多叙叙旧。”
林秋玄沉默。
陆知秋见状,也是一笑:“秋秋不用担心,前几天我已经处理好工作,可以稍微逗留一段时间。”
他这话说得咬牙切齿,萧寒声听到,飞快看了他一眼,默默收敛了笑容。
戚十洲却像没有看出两人间的矛盾一样,给林秋玄盛了碗汤,温声道了句辛苦,嘱咐林秋玄晚上早点休息。
林秋玄端着汤碗,目光在三个人之间来回逡巡,心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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