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如误解着。
希德在心底说。
那副用冷淡回应的法子也不好用了。
希德习惯性地躲到卡尼亚斯身后去。
卡尼亚斯却暗中摁住了他的背,不让他躲。
一筹莫展的圣子看他一眼,圣骑士无动于衷。
乔治兴高采烈地从怀里掏出两张纸:“这是歌剧院的门票。最近新上了一部三幕歌剧,我抢到了连坐的两张。作为入学测上的赔罪,我有荣幸邀您一道去吗?”
希德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但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接。
卡尼亚斯按住他的手,问:“您不是说过,想让我教您骑马?”
希德得意地说:“我忘记了。”
圣骑士看了看乔治。
乔治察觉到他眼神杀气腾腾,哆嗦一声,自觉把票子塞进口袋。
他听说过奥尔德圣骑士的英名。并且他觉得自己的脖子比巨爵脆了许多,在圣骑士腰间那把圣剑面前,似乎碰一碰就该断了。
以后,要找个这位先生不在的时候献殷勤。他想道。
两人推门进入植物花房时,维拉就坐在空地的躺椅里晒太阳,手边的小矮桌上泡着一小壶胡萝卜茶。
维拉看到两个臭小鬼出现在门口,还带着一个盖着灰布的四四方方的小东西,便未卜先知地冷哼一声。
“有些人——他们起初答应地好好的,殷勤也献了,忠心也说了。但过了些时间,就开始原形毕露。”维拉阴阳怪气地捧过了陷入昏迷的兔子,瞥见希德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恨得咬牙切齿,“可还有小笨瓜就吃这一套!”
维拉是绝对不可能责怪希德的,她是单身主义,几乎拿圣子殿下当她半个儿子来养。
但她几年养出来那——么大半个儿子,短短一年,就被别人拐跑了!
卡尼亚斯转头,看到希德摸鼻子,想去揉他的脑袋。
但在维拉的注视下,他必须收敛一点。
维拉拎着托比去二楼找草食动物催吐剂。希德看脚下的花。
卡尼亚斯见希德肩上有许多说:“我也会精灵语,我也是西域人。”
希德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在指什么。他轻轻地问:“那你会拉大提琴?”
“我可以学。”
这次卡尼亚斯答应得很痛快。
他都能学会怎么写情书,乐器自然也不在话下。
希德嘴角一弯。
“你不用学那些,”他轻声说,“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您喜欢什么?”
不远处的稠李花忽然倒了一大片。愤怒的植物系主任拨开花丛,从里面踏出来。
“我听到了,也看见了。你们两个休想再欺骗我。”维拉见卡尼亚斯正要说话,提前喝止他,“奥尔德,闭上你的嘴巴!大人,您自己来讲——您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希德见维拉怒气冲冲地向他走过来,愣在原地。
维拉一向不会欺骗他,希德没料到她居然会躲在边上偷听!
卡尼亚斯暗笑,提醒道:“希德,维拉女士在问你的话。”
“奥尔德,给我闭嘴!你怎么能叫殿下的名字?!”
希德终于转醒过来。
面对这种直白的问题,他连借口都不知怎么编。
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小声说:“就是,那种关系……”
“哪一种?”
“不能被别人知道的……”希德的声音越来越轻,“大概像是……地下……情人一样的关系……”
卡尼亚斯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侧身一避,一个价值不菲的雕花瓷瓶冲他原来的地方愤怒地飞过。
维拉尖叫道:“卡尼亚斯·奥尔德,你完了。你给我滚出去!”
面对怒火滔天的系主任,卡尼亚斯却不急于逃走。
他的目光落在身旁的希德身上。
维拉眼见这个放荡子又要干坏事,快步走过来,同时怒喊:“不准你看他!”
卡尼亚斯牵起希德的手。
“不准你碰他!!”
卡尼亚斯在脸颊通红的圣子的手上轻轻一吻。
维拉快气疯了:“更不准你亲他!!!给我滚出去!”
卡尼亚斯往维拉的方向扫过一眼。抢在维拉来得及把他炖成一锅汤之前,他飞快地来到植物花房门外,将门阖上。
接着,他又听到瓷器碎裂的声响。
希德战战兢兢地呆在原地,一言敢不发,心里却有些纳闷。
他总觉得卡尼亚斯被赶出去之后,维拉却好像更生气了。
这并非圣子的错觉。
与学生玩了十多年猫鼠游戏的维拉看出了卡尼亚斯那个眼神里挑衅十足的意思——
她花房里最珍贵的一朵花,早就被这个登徒子摘走了!
卡尼亚斯不受花房里的魔法植物的喜爱。卡尼亚斯·奥尔德是它们的主人在日日夜夜的唠叨里经常向他们抱怨的名字。
火辣的辣椒花往他背上踢了几脚,把他从门口赶到小径上。
托比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就算维拉用最强力的呕吐剂,也会花上不少时间。
卡尼亚斯往花房外散了会儿步,眯起眼睛。
一个熟人的影子步入了他的视线,金框眼镜下的坠饰在空气里碰撞出高调的声响。
帝国学院不小。不过若是有人有备而来,在哪里不期而遇,都很正常。
——艾伯特·切尔特。
卡尼亚斯的掌心划过一道暗色的魔纹。
来得正好。
他也有些话想对学生会长好好说一说。
第57章
看到卡尼亚斯在花房门口,艾伯特显得颇为诧异的模样。
学生会长脱下帽子,偏了个方向,走到他面前:“真巧,男爵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殿下的宠物生病了,我陪他来看一看。”
艾伯特了然地噢一声,毫无意外。
希德和植物系主任的关系好,切尔特都是知道的。
希德和卡尼亚斯关系好,切尔特也都是知道的。
希德·切尔特的所有一切切尔特都知道,因为他是一颗没有隐私的棋子。
“我听凯莲娜说,希德能站起来了。”学生会长问道,“这是阁下的功劳?”
“具体情况我并不知晓,”卡尼亚斯看了看他,眼底情绪不明,“但这应当是殿下自己的努力。”
“辛苦您了。我会差人将谢礼送往您的庄园。”
“不,该道谢的人是我。”圣骑士摩挲着佩剑,笑着,“感谢您,以及您的家人照顾他那么久。”
气氛出现一瞬间的僵硬。
停在花房顶端的寒号鸟正在尖声嚎叫。
艾伯特语气一僵:“恕在下没有听懂,您是什么意思?”
“我已请示过教皇陛下。从下周开始,希德·切尔特会从贵府搬出来,无论工作日还是周末,都会定居帝国学院的公寓,由我本人全权接手他的一切私人生活。”卡尼亚斯的脸上挂着一贯的假笑,“辛苦了,日后你们不必再操心殿下的衣食住行。”
阳光照耀在圣骑士俊美的脸庞上。
此时他真像个得到了天大恩惠的好人。
艾伯特瞬间阴了脸。
希德是切尔特家族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在他死亡之前,永远都不能逃出他们家族的掌控。
他说:“你不能控制他。他是切尔特家族的人。”
卡尼亚斯从容不迫:“他首先是圣院的光明圣子,其次才是被冠以切尔特的个人。您是个成熟的人,应当很清楚这一点。”
艾伯特表情阴晴不定。
他在心里痛骂着教皇克拉拉的名字。
当初他的父亲分明与教皇签下契约。教皇许诺他,不会干涉他们家族对于希德·切尔特的掌控。
如今那个道貌岸然的老不死居然反悔了!
学生会长愤恨地想着,脑子一乱,低喝道:“你这头白眼狼——”
卡尼亚斯注视着他,目中忽然浮现出怜悯。
艾伯特察觉到,空气中的魔素向卡尼亚斯的手中聚集起来。
被烧成灰色的纸屑像蝴蝶般盘旋着飞往卡尼亚斯的掌心,拼凑成原来的形状,金子般的光芒将缝隙填平,一张纸条出现在卡尼亚斯的五指之间,随着热气的流动飘曳着。
艾伯特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大惊失色:“不可能!”
这是薇奥拉复原之咒。
从常理来说,这段咒文只能用以复原植物。可是卡尼亚斯却复原了一张纸——
入学测之前,他交给希德的那张写了切尔特家族爪牙的字条!
卡尼亚斯松开手,纸条重新破碎于风中。
他慢条斯理地说:“您做不到,不代表不可能。”
卡尼亚斯的话里带着挑衅的蔑然。艾伯特当然听懂了,他心里冒出战栗。
学生会长攥紧拳头,本能地后退。在他精神波纹抖动的一刹那,卡尼亚斯动了一下手指。
他故技重施,将艾伯特周遭的魔素驱走了。只是这一次他做得更彻底。
艾伯特眼前一黑,差点跪在地上。
他将差点吐出来的血咽回去,在布满黑点的视野里看到植物花房的玻璃门被推开。
希德·切尔特从植物花房踏了出来。
艾伯特盯着他朝卡尼亚斯过去,脸上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