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葬仪式是在院长的主持下进行的,当看到只有衣冠下葬的时候,许多人都泣不成声。就连院长那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莫小风看着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些奇怪的画面,诸如院长是如何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他的证词;如何把这四个学生的死定性为意外死亡;他又是如何当面质问院长;如何愤愤不平地将当年院长亲自授予他的掌中剑折为两段,扔回在那张戴着金丝镜框、道貌岸然的脸上……
那些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让他恍惚不已。有时觉得似乎真有其事,有时又觉得这不过是自己在极度的焦虑不安中产生的妄想罢了。
回过神,有人在轻轻推他,原来是院长让他作为学生代表为死者献花。
走到墓前的时候,院长冲他微微点头,目光中带了几分嘉许与鼓励,他也便礼貌地点头致意。
面对着墓碑上四张笑得灿烂的青春脸孔,他在心里默默许诺:对不起,没能和你们一起走到最后。但今后的路,我会替你们走下去!
离开墓园的时候,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那始终压在肩头的沉重感似乎消失了。事发之后,这沉重感便一直跟随着他,压得他不能呼吸,不像是这两三个月,倒像是积蓄了好几年那么长久。
现在,他终于可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头顶的蓝天白云,脚下绿树鲜花,一切终于又有了色彩。
久违的色彩!
莫小风,不,他是莫白,因为及时发现魔界的图谋,为玄门避免了一场大祸而获得嘉奖,毕业后被留在修真学院任教。
又过了两三年,小九的魂魄已经彻底养好,莫白托了关系,送他到地府等候轮回。
少了小九日日拌嘴,日子虽然冷清了些,倒也称得上岁月静好。
他结交了新朋友,是那个以前总是要跟他一争高下的陆星亭。少年时的意气相争,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幼稚得可笑,经历过生死,还有什么是看不开的呢?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有时走在街上,看到那些父母领着年幼的孩子边走边笑,莫名的怅然便会涌上心头,似乎他也应该有这样一个孩子。
但很快,他便会苦笑着摇头:他连女朋友都没有,哪儿来的孩子呀。
回到修真学院的时候,发现院长室外面的窗口处挤了不少学生,都在探头探脑往里张望。站在里圈的还好,被挤在外圈的踮着脚伸长着脖子看得十分辛苦,有的干脆脚踏着飞剑站在半空往里瞧。
简直是,不像话!
莫小风轻轻咳了一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学生们只当是又有新来围观的,头也不回地说道:“今天有个人来找学院找院长,长得特别帅。”
“何止是帅,我简直看见神仙了。”
“而且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大人物,院长可是亲自出来迎接的。”
最后这名学生介绍完了,偏要多事地回头看一眼,才发现问话的不是学生,而是老师,冷不防吓了一跳:“莫、莫老师?”
由这一声引起的连锁反应是很可怕的。两个脚踏飞剑的学生听到“老师”两个字,吓得腿一软,相继从飞剑上跌落下来。
这也不怪他们胆小,实在是修真学院有规定,凡在教学和训练时间之外滥用飞剑者,可是要记过处分的。
他们这一摔下来,又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惊呼退开。
而退开的人,又无意中撞到了身边的人。
于是这个惊叫的圈子就像入水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地扩散开来,终于把院长室里的人惊动了。
院长站在窗边,扶着金丝镜框,神情颇为不悦:“你们在干什么?”
学生们连忙作鸟兽散,只留下几个反应慢来不及躲开的,还有根本没打算躲的莫白。
现在他可以毫无遮挡地看到窗里的情形,看到那个站在校长身后,也正好奇地向外打量的人。
两人目光相对,莫白呆住了。
不是因为那人长得有多好看,只是那张脸,他仿佛千次万次在梦里见过。
院长冲他招手:“是莫助教啊,正好,你进来一下。”
莫白忘记自己是怎么进院长室的了,那人只是冲他微微点头,他就觉得心里有什么要炸开了。
院长介绍,那人是“洗月宗”的前辈,名叫御景,多年前外出游历修炼,最近才回到修真学院。院长让莫白负责安顿他,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作为同宗后辈,这本来就是莫白当做的。
直到出门的时候,莫白心神仍是恍惚的,话也顾不得说上几句,只一个劲儿地带着那人往前走。
走到通明池边上,御景终于叫住了他:“你不准备跟我说几句话吗?好歹你我也是同门,我还是你的前辈,你的态度太冷淡了。”
莫白只好停下脚步,转回身去,话还没来得及说,脸先憋红了。对上御景注视他的目光,头脑顿时热了起来,一句傻话脱口而出:“你、你真好看!”
御景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也很好看。”
刚才还后悔得想要吞掉自己舌头的莫白听到这话呆住了。这是什么情况?两个大男人互相夸奖对方长得好看,还是在修真道侣们最喜欢的结缘胜地通明池边,这也太奇怪了!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御景又开口了:“这里的变化真大,你带我四处走一走逛一逛好不好?”
对着那张温和的笑脸还能说什么呢?自然是好。
事情后来的发展简直就是顺理成章,他们的关系越走越近,终于在昆明池畔结成了道侣。
后来陆星亭告诉他,那天修真学院里面不知有多少少男少女心碎成了片片。莫白听了,也只是一笑而过。
到了现在,生命中最后那一点缺憾似乎也被补全了。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可心中那隐隐的不安又是从何而来?特别是每当御景对他笑的时候,总有一个声音在说,他不会这样笑,这不是他!
直到那一刻,不安终于变成了现实。
他回到家,看到一个全身古装的御景站在他的面前:“你怎么是这副打扮?我可不知道你是汉服爱好者。”他好笑地说道。
古装御景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跟我走。”
“去哪儿?”他茫然不解。
这时房门打开,又进来一个御景。
古装御景明显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而另一个御景则抱住莫白,说道:“不要理他,我们走!”
古装御景看到两人的亲密动作,露出不悦的神情:“你们在做什么?”
另一个御景挑衅般地在莫白脸颊上亲了一口,说道:“你不知道吗?我们已经结成道侣了。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说着用手臂挽住莫白的身体,带着他往后退,“跟我走,离这人远点,不要让他破坏咱们的美好生活。”
“不要走。”古装御景出声阻止。
莫白没有动,他的目光完全放在古装御景身上,有求而不得的苦,有幻灭的痛。当两个御景同时出现在面前时,他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浸在冰水里,里里外外都凉透了。
那一瞬,借助梦境苟延残喘了两三年的莫白终于死去,那个莫小风又活了过来。
“走啊!”另一个御景急了,“他连笑容都舍不得施舍你一个,你还放不下他么?只有我会对你好,只有我会爱你!”
莫小风扳开他的手指:“不,你只是我心中的愿望罢了。你很好,可是比起虚幻的美梦,我宁愿选择残酷的现实。”
整个房间开始扭曲,敞开的房门像个巨大的黑洞,将房中的一切吸了过去。那个御景嚎叫着,紧紧抓住莫小风,想要把他也拉进那个黑洞里。
一只冰冷有力的手掌握住莫小风的手腕,这才是属于御景的手。御景把他的身子拉到自己身边,又在他肩头上轻轻一推,说道:“去吧!”
莫小风打了个激灵,借着这一推的力道,翻身坐起。
旁边的小九欣喜地叫道:“你终于醒了!怎么摇都不睁眼,可把我吓坏了!”
“这是哪儿?”其实不用问,身下的这片沙地,天空那轮血红的月亮,都已经明确告诉他这是在魔界。
那么,那个把他困入梦境中的魔物又在哪里?
“不知道。”小九摇头,“我是等他们走了才敢出来,隐约听见他们说了一句’他终于来了‘,好像还挺高兴的样子,不会是他们的同伙吧?”
莫小风也觉得奇怪,联想到刚才的梦境,这个“他”难道指的是御景?但是御景现在又在哪里?
“你看到御景了吗?”
“御景前辈也来了?”小九愈发讶异。
莫小风顾不上理他,站起来四下寻找,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正往这边走来,连忙迎了上去:“你去哪儿了?”
御景伸出手,手中有一团虚弱的光:“魂鼎呢?这是陆星亭走失的一魂一魄。”
莫小风连忙取出魂鼎,将这一魂一魄装了进去。
御景又看向小九,说道:“进去。”
如果提出这个要求的是莫小风,小九一定要问为什么呀,准备什么时候让他出来呀之类的话,磨蹭很久。然而在御景面前,小九连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乖乖进入了魂鼎。
莫小风撇了撇嘴:“欺软怕硬的家伙。”
御景在前方引路:“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拉住莫小风的手。
莫小风任他拽着往前走,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别扭。
藏在内心深处的那点不敢见人的隐秘,终于被最不该见的人见到了,还是由一种最令人难堪的方式,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跟假御景逃到梦里去。然而他到底不是喜欢逃避的人,推开假御景的时候,莫小风是简直抱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心情;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打算拿我怎么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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