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祁还是不放心:“血莲芝来历不明,唯一可能与血莲芝有关的半魔又被灭口,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你……”
“我知道!”江城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是蠢吗,这些事还需要你说?!”
凤祁眉梢一扬,对他这说法不置可否。
江城懒得与他争论,对君如琢道:“君如琢,毒出自你送出的伤药,这温易又是你的人,你也要与我走一趟。”
君如琢点点头:“……好。”
江城看了眼季朝云,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但什么也没说出来。最终,他扭头看向凤祁,泄愤似的没好气道:“你私拿督察殿令牌的事没完,等着挨罚吧!”
说完,带着君如琢与温易离开了庭院。
待那几人走远,季朝云才摇摇头:“查不出来的。”
凤祁偏过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季朝云道,“温易不过是颗棋子,他对自己的言行供认不讳,而我们从半魔那里又没有找到其他证据,这条线注定已经断了。”
凤祁笑了笑:“何必这么悲观,督察殿还是有点手段,指不定能把这人嘴撬开。”
季朝云微不可察地皱了眉,不置可否。
凤祁问:“你想说什么?”
“他与君如琢同住,若想偷药,会这么凑巧恰好撞见我们来调查的时候么?”
“……”凤祁闭了闭眼,似是暗骂了一句什么,“他是故意让我们抓到他,给幕后那人做替死鬼!”
季朝云道:“走吧,像我说的,余下的事已经与我们无关了。”
他正想朝前走,可随着紧绷的思绪松懈下来,才觉浑身脱力,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凤祁忙伸手扶他,恼道:“我早让你晚上别跟着,你非要来,看看,路都走不稳了。”
“……我没事。”
季朝云现在与凤祁接触还有些不自在,可凤祁好像浑不在意,弯腰就要去抱他。季朝云如临大敌:“你做什么?!”
“抱你回去啊。”凤祁道,“你看你这模样,还能走吗?”
“……我当然能走。”季朝云咬牙,“马上就到亥时了,你是想被大家都看见吗?”
“看见就看见呗,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我说不行就不行!”
“……真不行?”
“不行!”
“那好吧。”凤祁的模样看上去颇为遗憾。他绕到季朝云前方,略微俯身弯膝,道,“背你总行了吧,上来。”
“你……”
季朝云默然无语,没觉得背比抱好看到哪里去。
凤祁低声催促:“快点,别磨蹭。一会儿到了亥时晚课一下,全书院可就都看见本殿下背着你这小妖龙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季朝云沉默地看着凤祁,凤祁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二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季朝云默默爬了上去。
凤祁背着季朝云下山。
他口中说着要趁书院弟子放课前赶回文曲峰,可步子依旧走得很稳很慢,短短一段路,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季朝云趴在凤祁背上,身体有些紧绷。
注意到他这模样,凤祁笑道:“干嘛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
“是你自己说的,先前那是个意外。”凤祁语调不以为意,玩笑道,“你我同为兽类,遇上个热潮期有什么。不过你反应这么激烈……你不会能怀孕吧?”
“……怎、怎么可能,我是男子!”
凤祁笑着说:“男子怎么了,仙域内本就有些男儿身的仙家能够生育,不过我看你也不像。”
这世间,能够生育的男子被称作双儿,十分罕见,却并非没有。
不过双儿体质较弱,几乎无法习武修行。季朝云虽然体弱,但那是因为他失去龙珠,根骨尽毁的缘故。在那之前,他乃龙王太子,修为造诣不容小觑,绝不可能是这种体质。
凤祁心头隐约有些失落,但没表现出来:“方才是与你说笑的,总之,你不用把这事放在心上。我从小到大还没与任何人这般亲近过,连我都没怪你,你自己难过个什么劲?”
“……嗯。”
季朝云轻轻应了一声,不过身体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紧绷。
又过了片刻,凤祁道:“对了,你没发现自己今日灵力涨了不少么,要是搁往常,你肯定撑不到现在。你就不好奇是为什么?”
“……”
“季朝云?”
季朝云没有回答,凤祁扭头看去,后者已经趴在他肩上睡着了。
他半张脸都埋进凤祁的肩头,脸上难掩倦色,可依旧睡得很安静。月华银辉洒在他身上,纤长的睫羽在脸上映出小片阴影,额前几缕碎发软软地垂下来,显得柔软而无害。
漫天星空下,凤祁唇角轻轻勾起,脚步却不自觉放得更慢。
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将这段路无止境拉长。
季朝云翌日再醒来时,天已经快黑了。
在下界时沉心修炼,来到书院后又忙于功课,季朝云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久。他茫然地盯着头顶上方的纱帐,意识许久都未曾清醒。
不过虽然意识还有些混沌,可他身体却并无不适,反倒感觉灵力充盈,疲劳一扫而空。
季朝云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难得赖了会儿床,才慢吞吞爬起来。
他穿戴整齐推开房门,却意外看见凤祁正蹲在水池边逗鱼。
见他出来,凤祁笑着回头:“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都要去凝丹阁请医仙来给你诊脉了。”
季朝云没接这茬,问:“现在不是午课时间么,你怎么不去上课?”
这几日季朝云身上的嫌疑未消,书院停了他的课。而凤祁陪他调查,自然也可请假。可如今人已经抓到,这人怎么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凤祁把饵料往水里一抛,拍了拍手站起来:“修行课有什么可上的,我十年前就打败教天字级修行课的玉衡君了,我就是去了,他敢教我么?”
“……”季朝云果断不与他讨论此事,又问,“督察殿那边有结果了么?”
“没有。”凤祁道,“江城派人来告诉我了,说他们彻夜审问,可那小子咬死是自己要下毒害你,而毒的来源就是那位半魔,其他的什么也问不出来。他们还在尝试,不过三日时限将至,若到时还查不到真凶,就只有……”
到那时,只能将温易交出去处置,此事也就只能就此揭过。
季朝云点点头,对此倒并不惊讶。
凤祁在竹椅上坐下,手臂支在双膝上,徐徐道:“问题还不止这些。今日我一直在想,海市我们遇到的那个黑衣人,究竟是谁?”
“你有猜测?”
凤祁摇摇头:“那日太仓促,我其实没怎么看清,可我总觉得他的身形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还有他的配剑……”
“配剑?”
“他在配剑上施了法,让我们看不清那把剑真貌,什么人会这么做?”
“……熟人。”
“不错。”凤祁道,“还有,我们前脚刚进海市,后脚便遇到有人偷袭,唯一可能的突破口还被人灭了口。这个人对我们的动向十分了解,或许……”
季朝云:“这个黑衣人很可能是书院的人,又或者,在书院有内应。”
凤祁没有回答,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季朝云沉默片刻,道:“我可能见过那把剑。”
“什么?”
“我先前说过,我曾在凡间遭遇过他们的截杀。”他眼前忽然又闪过那个雨夜,嘈杂的脚步声,以及穿透他胸膛的那柄利剑。季朝云定了定心神,哑声道,“我见过那个黑衣人的剑,他当时并没有施法隐藏。”
凤祁一怔,而后轻轻笑了笑:“看样子,还真是书院的人啊。”
季朝云点点头:“他那日不是在防我,是在防你。”
“那你还记得那把剑的模样么?”
季朝云垂下眼,轻轻摇了摇头。
前世临死前的记忆十分零散,他只是隐约记得那把剑的外形,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若再一次看见那把剑,能不能认得出来。
凤祁又道:“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和龙族有什么关系,和你那混账三弟又有什么关系。”
季朝云古怪地沉默了片刻,才道:“灵渊海据此万里之遥,我三弟想对我动手,自然只能在书院寻找内应。内应查到我们找去了海市,先一步将半魔人灭口,再推侍读出来做替死鬼。”
“就这么简单?”
季朝云:“你想说什么?”
凤祁笑道:“昨夜我们查到那毒下在君如琢的伤药里,可你却不让我将事情告诉江城,你有什么是不敢让江城知道的?或者说,你有什么是不希望书院知道的?”
季朝云淡声道:“我不过是怕节外生枝。”
“不,没有那么简单。”凤祁语调缓慢,像是不过在澄清一个简单的事实,“无论是黑衣人,温易,还是你,都竭力想让我们以为血莲芝的来历其实是那名半魔人。但自从你知晓伤药中被下了毒时,你就知道这血莲芝的来源并非什么海市,而是龙族。”
“……三百年前,你与凤霄分别后,失去龙珠灵力不支的你仍然竭尽全力回到灵渊海。你是不是想确认,龙族是否真的反叛,是否真的与魔域有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