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季朝云午后来到演剑坪时,却一眼看见了站在空地中央的凤祁。
凤祁似有所感,扭头朝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二人目光簇然相对,季朝云下意识移开视线。
凤祁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却很快收敛下来,大声喝道:“还不快过来,午课的钟都敲了两回了,磨蹭什么呢。”
弟子们陆续到达演剑坪,叶沉星贴在季朝云耳边低声道:“这花孔雀怎么在这里?他们高阶弟子最烦来督导我们练功,躲都躲不及。这花孔雀平时自己的课都不上,也没人敢让他来督导练功,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北染担忧道,“季大哥,你先前与他打了一架,你说他会不会蓄意报复啊?”
先前季朝云险些失控的事被凤祁压下来,书院内没人知道,就连叶沉星和北染也以为季朝云是和凤祁约战,才被关了禁闭。
季朝云刚想解释什么,凤祁敏感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投来一瞥,呵斥道:“还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说的就是你们,靠这么近做什么,不许说话!”
季朝云:“……”
凤祁若无其事收回目光:“……我问过开阳仙君,你们一个个往日都太懒散,不好好修炼,如何能通过书院的考核?今日你们师兄我心情好,过来教导你们几招。”
他抬手一挥,草地上以他为圆心出现一个约莫三丈宽的圆形结界:“挨个排好队上来与我打,过关的回去继续练剑,不过关我自有惩罚。从玄字级开始。”
弟子们轮流进入那圆形区域与凤祁一对一比试。
凤祁的身法功底没得说,就是在场的所有弟子加起来,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不过此刻,他好像真是来指导弟子一般,全程就连武器也没出,不断拆招喂招,教导弟子该如何应敌。
偶尔有基础太差,完全接不住他招式的弟子,便会被他直接打出结界,宣布比试不过关。
凤祁因材施教,与每位弟子比试的时间也有长有短,但一场比试下来,弟子们都受益良多。演剑坪上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可季朝云却本能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人真是单纯来教导弟子修炼的?
他下意识看向不远处,徐子行从上课开始便魂不守舍,始终躲在人群后方,不知在想什么。察觉到季朝云在看他,那人仓惶移开目光,躲去了几名弟子身后。
就在此时,凤祁悠悠唤道:“下一位,徐子行。”
徐子行浑身陡然一颤,脸色刷地白了。
凤祁仿佛对此毫无察觉,皱着眉扫过人群:“徐子行呢,怎么不回答,没来吗?”
“我……我在。”徐子行小声应道,忐忑地穿过人群,走入结界。
凤祁嘴角含笑,状似不经意地揉了揉手腕,腕间的金链垂下,在他手中化作一条金色长鞭。长鞭上泛着灵力光芒,徐子行脸色苍白,下意识后退半步。
“别紧张。”凤祁道,“打得有些累了,你应该不介意我用武器吧?”
徐子行:“不、不敢……”
“那就好。”凤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冷道:“开始吧。”
第14章
演剑坪上比试还在继续,不过,说是单方面碾压更为合适。
真打起来时,凤祁一点也看不出累的模样,一鞭接一鞭朝徐子行抽过去。后者刚开始还能勉强应对躲闪,后来体力渐渐跟不上,连着被抽了好几鞭。
“动作太慢,起来。”凤祁一鞭甩在徐子行腿弯,将人抽得单膝跪地,“听说你入学第一年就从黄字级升入玄字级,怎么就这点能耐?”
“你……”徐子行眼底泛着血丝,喘息着抬起头。
凤祁下手并不算重,这种程度在仙身上就连皮肉伤痕也不会留下,但他看得明明白白,此人根本就是在戏弄他。
齐宣对先前发生的事绝口不提,可季朝云在课舍前找齐宣麻烦,不少人都看见了。徐子行虽不在场,但大致能猜到这定然与那枚荷包有关。
唯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凤祁竟然帮季朝云压下了此事。
不止凤祁,还有江城。
知道此事后,江城立即赶去了无名之海,要将他卖出的荷包赎回来。从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做错了。
可他不明白,凭什么这些人都要为那妖龙撑腰,那人明明——
“唔——!”徐子行一时失神,被凤祁一鞭掀倒在地。
后者手中的长鞭随意甩了两下,冷声训斥道:“与我打还要走神,徐子行,你整日都在做些什么?若是心术不正,不想修炼,就尽早滚出鸿蒙书院,起来!”
徐子行踉跄着站起身:“你不要太过分,你……”
他话还没说完,凤祁后招又至。徐子行顾不上其他,连忙左躲右闪。而从始至终,凤祁就连步子也没挪过半分。
“嘶……这都三十多鞭了,这么打下去没事吗?”远处,几名黄字级弟子坐在树荫下,遥望着远处惨烈的战况。
“下手这么狠,这得在床上躺好几天吧。”叶沉星啧啧称奇,“徐子行到底怎么惹到这祖宗了,抢了他媳妇?”
“咳咳——”季朝云被他噎得一阵咳嗽,道,“别胡说八道。”
“我说错了?”叶沉星道,“那花孔雀素来目中无人,谁敢惹他,你又见他在意过谁?啧,徐子行这下怕是撞铁板上了。”
身后几人还在小声议论,季朝云凝望着远处结界中那道高挑的身影,一时失神。
忽然,结界破碎。徐子行被凤祁一脚踢出结界,在草地上连着翻滚几圈,滚到季朝云脚边才停下,结结实实给他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众人:“……”
凤祁收起金鞭,若无其事朝人群走过来:“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叶沉星心虚地往季朝云身后缩,季朝云躲不开,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没什么。”
凤祁垂眸看着季朝云,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弧度。
他扫了一眼伏在草地上爬也爬不起来的徐子行,高声道:“今日就到这里,不过关的都给我去把修行功法抄个一百遍,尤其是你徐子行,你抄三百遍,交给我亲自过目。”
凤祁说完这话,低头对季朝云道:“我先回去了,你今晚别去登云楼,直接回文曲峰,我有事要与你说。”
“……”
凤祁低声催促:“说话,听见了吗?”
“……知道了。”
“这才乖。”凤祁满意地笑笑,道,“练功去吧。”
他说完,抬脚跨过半死不活的徐子行,大摇大摆地走了。
“……”季朝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一扭头,一众黄字级弟子惊愕地看着他。
叶沉星的表情仿佛梦游:“他、他方才说什么……?”
北染同样神情恍惚:“回……文曲峰?”
季朝云扶额:“……你们听我解释。”
.
凤祁没有回文曲峰。
此刻弟子们都在后山上课,主峰前山广场上空旷无比。他从前山横穿而过,很快来到院主处理事务的问心殿外。
殿前雪松环绕,清净雅致。凤祁正欲敲门,殿门吱呀一声打开。
“……”凤祁古怪地迟疑一下,走了进去。
殿内燃着幽幽熏香,天枢仙君阖眼坐于内室,察觉到凤祁走进却并未睁眼。
凤祁规规矩矩朝他行了一礼:“叔父。”
天枢淡声问:“来找我做什么,你又惹什么乱子了?”
凤祁绝口不提方才去玄黄二级弟子午课捣乱的事,笑着道:“当然没有,在您心里我就这么爱添乱?”
天枢默然:“……说吧,找我何事?”
凤祁眼底笑意收敛了几分,侧身在天枢打坐的坐榻边坐下,凑近了些:“我的确想找叔父打听些事,是有关于……神域。”
天枢呼吸一凝,终于抬起头:“你问这做什么?”
凤祁:“先前在登云楼看了本杂书,讲的是我凤族前辈历劫登天之事,便有些好奇。既然凤族曾经有过神祇,我为何不曾见过?”
“你自然不曾见过,那是你出生前的事。”天枢神情似乎松了口气,解释道,“三百年前神魔大战,神族损伤惨重,不得不休养生息,不能再踏出神域,我的旧伤也是那时留下的。”
凤祁眉头微皱,问:“也就是说,从三百年前起,仙域便再没有神祇现世了?”
“据我所知没有。”
凤祁眼眸转了转,继续问:“那叔父可知道神契?”
天枢道:“神契乃神族特有的印记,施加神契后,唯有与他结契之人抑或血脉相连之人能够打开,是一种守护封印。你若真想知道神域的事,改日我安排哪位仙君,与弟子们讲授一课就是。”
“多谢叔父。”凤祁沉吟片刻,道:“弟子就不打扰叔父清修了。”
他说完,朝天枢躬身行礼,正欲离开,天枢忽然在身后叫住他。
“凤祁。”天枢道,“你入学时便是天字级,我们这几位仙尊其实教不了你多少东西。你本该一早就修成离开,但你可知为什么我要将你留到现在?”
凤祁眼眸微动一下,如实回答:“弟子不知。”
“你不知,为何也不来问?”天枢凝视着对方眼睛,缓慢道,“你这几年不上课不修炼,仗着修为高深在书院横行霸道,就是想我将你赶出书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