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睁眼,主动撤去自身真气,将全部内力置于右手剑中,左手挽剑快速转动,霎时,剑气涤荡,风卷残云般的剑气在空中化出形态,竟是一只凤凰,破空而飞!下一刻,元襄身前闪出无数梅花状的剑光,逼得她连退数步。
林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鸟鸣,无数飞鸟展翅冲去,随着那道凤凰般的剑气,消失在天空中。
百鸟争鸣凤凰出,是“凤扫梅飞”!
宋巍言已经看呆了,他甚至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那边元襄也不好过,这招实在过于强劲,她不得不撤去大阵,将所有真气收回,挡在身前。
而苏子叶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趁着元襄还没机会分神,他足尖一顶,飞身到宋巍言身边,左手成爪,凝出真气,直接冲他胸口掏去。
顷刻间,两人被白光包裹,元襄心里大惊,苏子叶竟然要废去宋巍言的道心!她已来不及飞身上前,只能凝成真气流打向苏子叶的左手,瞬间穿透,在他手臂上留下一个血洞。然而苏子叶还是不撒手,咬着牙用力坚持,元襄见状更急,又是四道真气齐发,苏子叶左臂上霎时鲜红一片,片刻后,他终于收了手,而此时,宋巍言道心已毁。
宋巍言瘫倒在地上,连声咳嗦,他心中不明,刚刚苏子叶明明有机会杀了他,为何只是毁去他的道心。
元襄这头再顾不得什么,直接一道强大真气将苏子叶震退。苏子叶半跪着,右手握着剑抵在地上,用来支撑自己。可是元襄真气太过强劲,还是将他震出十几米。剑尖与土地不断摩擦,溅出火星,忽然间,剑身断裂,苏子叶也堪堪定住身形。
苏子叶口吐鲜血,左臂也已经没有了知觉,这会儿反噬之苦不断上涌,比之前所有时候都来的强烈。他看着右手里断剑,苦笑一声,心道:“父亲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也被我弄坏了…”
元襄检查了宋巍言的伤势,见他一时没有生命之忧,松了一口气,回身道:“苏门主为何没有痛下杀手?”
苏子叶垂目不答,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轻轻笑了。从一开始,他就不想杀宋巍言,那是他小师妹用生命去保护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杀了他?废了宋巍言的道心,只是为了让他清楚认识到唐翎对他的感情,这是,苏子叶能为唐翎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元襄又开口说了些什么,可苏子叶已经听不到了,他耳中嗡嗡作响,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他只好抬眼去看,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与之而来的,心像是被切开了,好痛,好痛。苏子叶想,这可能就是生命要消逝的感觉吧。
可是…还有一人,想要再见一次。还有一人,想要再听他叫一声“阿叶”。
苏子叶眯着双眼,看向远方。恍惚间,他似乎感觉身前出现了一道淡绿色的虚影,他抬起手想去触碰那个影子,却摸到了一道熟悉的真气墙。
他笑了,因为他知道,这道真气是“千幻护心诀”。
苏子叶用上仅有的那点儿气力,努力开口道:“顾道长……”
虽然他听不到,可是他知道,那人一定温柔地回了他一句:“阿叶。”
苏子叶带着笑意闭上双眼,倒在了地上。
第35章 江湖相伴表心意
苏子叶醒来之时,躺在一床榻上,他轻轻侧头看去,发现自己置身于一茅草屋内,屋子内还散发出阵阵药香。
他想直起身来,却发觉浑身无力,肺腑作痛。只好撑着手坐起,但是这一撑,他便愣住了。自己的左手几乎没有知觉,他连忙回身用左手去握枕头,然而没有握住,他的左手不仅没有了知觉,也没有了力气。
苏子叶垂目思索一番,便猜到元襄最后那几道真气,可能伤了他左手的筋脉,只怕今后,这只手都会虚软无力了。
这时,从屋外进来一青袍道人,手中端着碗草药。见到苏子叶起来了,道:“醒了?那正好,喝药吧。”
苏子叶将药接过,他闻出来这药是副医治内伤的良方,便温声道:“多谢前辈。”
那道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开口道:“幸亏你醒了,也不枉我师侄那么拼命地救你了。仙棕背着你一路从苍丘台往回赶,你能活着到玄清台,全靠他一直给你输送真气,回来后那小子差点儿力竭而亡。”
其实从这位道人刚进来的时候,苏子叶已经猜到他可能就是顾仙棕以前提及过的师伯,现在听到他这样说,便更加确定。
苏子叶喝药的手一顿,连忙问:“顾道长没事吧?”
那道长似有些不满,道:“当然没事。我连你都救得活,更何况治好他呢。”
苏子叶心安些,又问道:“那顾道长现在人在何处?”
那道人却道:“从你一醒来,就只问顾仙棕,连我名讳都没问一句,有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苏子叶一愣,将药碗放在一侧。他本想行个礼,奈何左手却提不起来,只好微微鞠了一躬,道:“是我失礼了。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是否有幸得知前辈名讳?”
那人哼了一声,答:“我是玄清台的古樵道长,也是顾仙棕的师伯。顾仙棕因为你得罪了苍丘台,现在正在后山思过呢。你再等上几日,待他思过结束,肯定会来我这儿找你的。”
苏子叶淡声道:“那就劳烦前辈了。”
古樵见他一脸平静,既不询问自己伤势,也不问自己能否痊愈,就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你这小子倒是有趣,自己的事情一句不问,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伤势到底怎么样吗?”
苏子叶笑了,“不瞒前辈,我也略通一点医道。我知道内力反噬只能慢慢休养,所以何必多此一问。”
古樵道:“那你的左手呢?别告诉我,还没发觉你左手筋脉已断?”
苏子叶答:“我知道。断了就断了吧,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是普通人左手废了,都不可能这般平静,更何况是修武之人,废一只手,武学修为也会大减。像苏子叶这般无所谓的,古樵还是第一次见。
古樵看向他,道:“你倒是心志坚强。我听顾仙棕说,你惯用武器还是双剑,常人要是像你这般内息俱毁,还废了只手,早就要死要活了。不过,你这小子也真是不幸,居然惹上元襄了,她可是出了名的绝情。”
苏子叶温声道:“前辈说笑了。在我看来,成败之数皆有定论。您觉得我左手已断,内息皆毁,是我的不幸,但我却觉得这是我的幸。元掌门武艺精湛,与她交手我已是必败,可我只废了一手,就完成了心中想做之事,甚至,还活了下来,这难道不是我的幸吗?”
古樵一怔,道:“哪有这么算的?那你要是一开始就不去招惹元襄,你左手也废不了,还不用遭这番罪呢。”
苏子叶又笑了,道:“那不可能。我若想做什么,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去做。我性格如此,所以闹成现在这样也是必然,毕竟世间因果皆由性格而定。”
古樵摇摇头,一时没了言语。这位苏小门主世间因果都想得清楚,成败也都看得明白,可偏偏是个执念极深之人。强极则辱,慧极必伤啊。
古樵叹口气,“我看你资质上佳,医道也精湛,不如干脆拜我为师,入我玄清台修习仙道,你那废手或许也有能重塑筋脉的一日。”
闻言,苏子叶双眼睁大,笑得更深了,“前辈又在说笑了。我是断不可能修习仙道的,别说我现在红尘未断,就算我六根清净,也不会修仙的。我父亲曾说,如果这世间再没有所爱之人,也没有所恨之人,那活得再长久又有什么意义呢。现在同样是这样,如果我真的心如止水,就算左手筋脉重塑又有什么意义呢。修仙修魔修武,都不如修人,我只愿做一普通人。”
古樵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说:“那你既然都想得这么明白了,就别再缠着我师侄顾仙棕了。仙棕不如你看的明白,但他认死理。像你这样,三天两头就会出事,他便会如今次这般拼命救你。可他又能救你几次呢,长久以往,迟早他会为了你力竭而亡。”
苏子叶的眸子微微暗下去,他不笑了,认真道:“这我做不到。除非顾道长自己说,让我别再跟着他。请恕我失礼,您说这句话已经不合适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又岂是旁人可以置喙的?”
古樵:“……”
两人都不再说话,良久,古樵才将药碗拿起,转身出了屋,“你就先在我这儿养养身体吧。”
…………
苏子叶在茅屋住了几日,身体中内息慢慢平复下来。闲来无事,他还向古樵请教了几副药方,古樵也乐意指教,毕竟整个玄清台除了他,就再没人在医道上下功夫的了。
偶尔,苏子叶也出屋转转。这茅屋建在玄清台一极偏的院子中,很少有人往来,院里有一荷塘,里面一金一红两条鲤鱼在塘中戏耍。
苏子叶看着它们,苦笑一声,心道:“要是简淳知道我一把火烧死了他的鱼,肯定会和我拼命的…”
突然,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了他,苏子叶只愣一下,便认出了那双手的主人。顾仙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叶…你快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