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矜 (一天八杯水)

　　 檀羡双眼微微眯眼，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在“打开失败”那四个字上。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尝试着按下了一连串的按钮，像是敲下一串福尔摩斯密码。
　　 原本的警告框忽然被取代，一个进度条陡然出现。

　　 “1%。”

　　 “25%。”

　　 “38%。”

　　 ……

　　 “100%”

　　 “文件下载成功。”

　　 她轻呵了一声，缓缓吁了一口气，将下载成功的文件打开了。

　　 大片的文字映入眼帘，各种符号和图标交织着，汇成了一版实验报告。

　　 周绪震惊道：“竟然打开了！”

　　 “能看得懂吗。”越知水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

　　 “不太能。”檀羡实话实说。

　　 周绪更是抓耳挠腮的，不光连起来的字看不懂，就算把一个个符号分开，他也看不懂。

　　 “能拷贝出来吗。”檀羡将这份报告从头拉到了底，然后低下头在设备上找硬盘读取器的接口。

　　 “你试试。”越知水说。

　　 然而，檀羡愕然发现，这设备像是不能被读取一样，竟然连一个接口也没有！

　　 “没有接口，似乎不能直接拷贝。”她又找了一遍，依旧找不到。

　　 “那只能算了。”越知水按了按眉心。

　　 檀羡急忙又把报告拉到了顶上，皱着眉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你还能记住不成？”越知水微微挑眉。

　　 “能记多少是多少。”檀羡从诸多的字眼中看见了“信息素”和“契合度”六个字，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记下来了。

　　 她不意外人异变之后会有信息素的存在，只是很好奇，异变后人所产生的信息素和动物身上的信息素究竟有什么区别，又能带来哪些弊端和益处。

　　 这份报告里的每一个字都十分重要，但对于非专业的人来说，多看一行字都会格外头疼。

　　 檀羡看得认真，好比是大学课堂里的学霸，而后边抓耳挠腮的周绪和阿石就是班级著名学渣，冷静非常的越知水或许是结课考试的黑马。

　　 远处的柱形培养皿里一串气泡蹿上了水面，那异化人正打量着信息传输设备前站着的四个人。

　　 檀羡仔细在脑海里搜寻着“信息素”相关的信息，虽然她对这东西的认识不多，但清楚信息素是能被其他动物通过嗅觉辨别到的。

　　 但动物所散发出来的信息素究竟是什么气味，对此无人得知。
　　 檀羡骤然想到她在越知水身上闻到的酒香，还有她身上那股不知道从哪来的橙花香味，脑子咯噔了一下。

　　 她闻到的，或许是她和越知水身上所散发出的——

　　 信息素的气味。

　　 可信息素的作用又是什么？

　　 是信号的传递，是标记，甚至能勾起同类繁衍的欲念。

　　 明明面前是有条有理还一板一眼的实验报告，可她却热得周身就跟泡在了热汤里一样。

　　 她没有什么古怪的想法，但耳廓确实好热，也不知道有没有泛红。

　　 “看这里。”越知水抬起手，圆润的指尖往屏幕戳去。

　　 檀羡愣了一下，本来应该要看越知水所指的字的，可没想到，目光竟被那指尖捕捉住了。

　　 那指甲盖是椭圆形的，应当被仔细修剪过，弧度十分流畅精致，呈现出一种与本人不大相符的柔和。

　　 她在发觉，越知水身上长的痣还挺多，不光眼底，竟然指甲下方也长了颗很小的痣。

　　 “被试全是先天异化人。”越知水的嗓音低而柔。

　　 檀羡陡然回过神，眼眸微微一动，朝对方所指的位置看了过去。

　　 确实，报告所示，所有的被试都是先天异化人，其中每个异化人的信息都详细记录着，包括性别、生理年龄、健康状况和异变体等。

　　 “一号、二号、三号……”越知水依次往下数着，她话音微顿，“十个异化人，其中前九个不满半年就夭折了，现存的异化人还有名字。”

　　 檀羡皱着眉头，不得不觉得这名字取得太过敷衍了一些，她朝培养皿看了一眼，只见里边漂浮着的异化人正好奇地端详着自己胸前的那个人工心脏，不受束缚的双手正小心翼翼地摸摸碰碰着。

　　 在报告上，这尚存的最后一只先天异化人叫“小实”。

　　 “再往下拉。”越知水淡声说。

　　 檀羡按着按钮，将报告往下拉了点儿。

　　 两人身后的周绪一直看不明白，可听越知水那么一说，他忽然就懂了。

　　 他猛地回过头，朝培养皿里的异化人看了过去，诧异道：“这玩意十二岁，实验室养了它十二年？”

　　 “不是。”檀羡摇了一下头，继续往下看着，屈起食指在屏幕上敲了两下，“这些先天异化人的年龄是骨龄，它们的成长速度非常快，仅仅数个月骨龄已经达到正常人类的数年，但他们的外貌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这怎么听着比人类高级得多啊。”周绪头皮发麻，浑身泛起寒意。

　　 他话音一顿，又说：“这就太邪门了点，可是这先天异化人是从哪来的？”

　　 檀羡指着文档上一串字符说道：“在这东西里面提取出来的，经过长时候的培育，从胚胎逐渐发育成现在的模样。”

　　 周绪怔住了，久久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骂。

　　 檀羡死死地盯着屏幕，目光没有从显示屏上移开分毫。

　　 如今已经明了，这些先天异化人确实是B21区的实验室造出来的。

　　 报告被拉到了最底，最后以充满了个人感情/色彩，且丝毫不严谨的句子作为结尾，写道——

　　 “人类并非自然的主人，进化论没有欺骗任何一个人，优胜劣汰确实是生物演化的基本规则，在这个残酷的游戏里，人类终将被淘汰。”

　　 短短的一个句子，像是镰刀一样要脔割所有人的希望。

　　 前路的光骤然熄灭，迎接他们的，似乎只有渺无冀望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3=

　　


第 40 章

　　 “这是……”阿石声音干哑地问道：“什么意思？”

　　 远处站着的郑希不明所以, 疑惑地朝那小巧的信息传输设备看了过去。

　　 檀羡垂下眼眸，竟觉得荒谬而茫然。

　　 “这……不是吧。”周绪眼里的光彩消失得一干二净，手足无措地抬手抱住了头, 他微微张开嘴, 半晌才挤出干涩的话音来，“我们挣扎了这么久，原来这群人早就给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下了定论？”

　　 如果这是一个死局，这意味着，现在和以往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谁也逃不过。

　　 檀羡缓缓闭眼再睁开，试图将眼前看到的一切归咎于幻觉。

　　 可惜那大段的文字仍密密麻麻的排列着, 闭眼睁眼之后，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们也会死吗。”阿石哑声问道。

　　 这话像是寒刃一样，歘一声往每个人的心口上捅。

　　 “不会。”越知水忽然出声, 打破了这死寂。

　　 “这不过是个推测。”她继而又说。

　　 “有道理。”檀羡难得附和了一句。

　　 阿石的脸色难看得很, 只有周绪艰难地扬起了嘴角，试图放轻松点儿, 然而他失败了。

　　 “继续, 再看一遍, 这一次看仔细点。”越知水说。

　　 檀羡心跳如擂鼓，她正要将报告继续往回拉的时候，那显示屏忽然暗了下去，像是突然被切断了电源。

　　 所有的文件都看不见了, 屏幕上亮一丝亮光也没有。

　　 檀羡连忙在按键上按了好几下, 可是依然毫无反应。

　　 她颓然地放下手，心里就跟堵着一口气一样，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心被猛揪着，脑子忽然一片空白，连刚刚费力记着的文字也不记得了。

　　 这仪器可不是便宜货，况且这区域里只有这么一台，这玩意要是坏了，也不知道上哪找第二台。

　　 越知水干瞪着眼，手半抬着，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拍下去。

　　 “这怎么还断电了？”周绪抓着头发，差点就要疯了。

　　 越知水摇了一下头，蹙着眉朝身后的合金大门看去。

　　 “难不成有人在看着？”她缓缓开口。

　　 “躲起来算什么，有本事出来啊。”周绪咬牙切齿道。

　　 檀羡蹙着眉，直觉是有人切断了这屏幕显示器的线路，否则不会无端端黑屏。
　　 这一整块区域还是明亮着的，虽然不知道这里用的是什么发电机，但显然那传输设备不是因为断电而出现问题的。

　　 “他们的人应该不多。”越知水还算镇定。

　　 檀羡微微颔首，“否则早该出来了。”

　　 “那门要炸开吗？”周绪警惕问道。

　　 越知水“嗯”了一声，仍牢牢盯着那扇合金门，薄唇微动，“不开也得开。”

　　 “郑希，退到最后。”她压低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