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风流花 (暮夕竹)

晁汐走到荀珩身边，一边逗小婴灵一边说：“朝初阳说你有情有义，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冷淡，其实是个大暖男。凡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我会不知道吗？我刚才一时口误，你别往心里去。”
荀珩哼道：“你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
晁汐好笑道：“你何时这么介意旁人对你的看法了？”
荀珩：“旁人的看法与我何干，我只是不想你对我抱有偏见。”
晁汐的手从小婴灵的身上转移到荀珩身上，美目微挑，声音低柔，充满磁性：“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及，偏见，不存在的。我用我的心告诉你……”
“哎呀呀～～～～下官什么都没看见，老八赶紧把眼睛闭上。”晁汐酝酿已久的情话还未说出口，就被白无常没正形的声音打断。
晁汐收回手，回头看见黑无常背对自己，白无常用长长的舌头把自己的整个脸挡了起来。
好好的气氛突然被破坏，晁汐没好气道：“抓尸鬼没见你们这么勤快，捉婴灵倒是挺积极。”
白无常从舌头后面探出一只眼，笑嘻嘻地说：“帝君，你对我和小八也有偏见呢。这个婴灵今天回魂，我们可是掐着时间来的。没想到，帝君和天尊在这里互诉衷肠。啊……不对，我耳聋目盲什么都不知道，嘻嘻～～～”
晁汐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走到白无常面前，伸手扯着他的舌头说：“你在冥界当差这么久，可曾去过拔舌狱？”
白无常的舌头被牵扯住，说话都不利索了：“八特狱不在偶的空戳泛微，迪菌，偶戳咯。（拔舌狱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帝君，我错了）。”
晁汐放开白无常的舌头，白无常立刻狗腿地摸出一张软纸给晁汐擦手：“帝君，你的手金贵无比，可别被我舌头上的阴毒弄脏了。”
晁汐接过纸，擦干净手，说：“我要带这个婴灵进去看看它的父母，你们在外面稍等片刻。”
“帝君仁慈，这个小婴灵有福咯……”
晁汐瞥了白无常一眼，白无常立刻识相地闭嘴收声。
荀珩不希望晁汐插手太多人间事，便对晁汐说：“你也在外等候，我带婴灵进去。”说完，抱着小婴灵直接穿墙进入住户家。
晁汐嘴角轻扬，被荀珩温情的一面暖了心。
道祖有太上忘情之说。言不语，众生听令。身不动，天地俯首。忘情而至公，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方能主宰大道，教化万物苍生。①
晁汐得道羽化时身体轻如鸿毛，浮在云端看尽人间锦绣繁华，万里河山层林尽染，人间的七情六欲在升空时化为尘埃，踏入南天门那一刻消失殆尽。
晁汐在天宫也过了几百年无情无欲的日子，直到接任司水龙王下界管理水域，重新沾染凡尘，才唤醒了他尘封的情感。
晁汐以为自己道行疏浅才斩不断情丝，如今看到荀珩也真情流露，终于释怀。
情之一字，可以粉饰乾坤，亦可颠覆乾坤。当情痴而始真，如何才能不负大道不负卿……
“传闻当真不可信。”白无常悄悄对黑无常说：“三界众生只关注帝君的颜值，痴迷于他的八卦，忽略了他的胸怀和能力，我真替帝君不值。”
黑无常嫌弃道：“帝君上任之初，你沉迷吃瓜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白无常翻了翻三白眼，不爽道：“你最近很喜欢和我作对是怎么回事？我吃你家大米了？”
黑无常说：“你说话做事不过脑子，我不把你督促好，万一哪天你惹恼帝君，被罢了官，我一个人干两份工作，累。”
白无常道：“哎哟喂，担心我就明说嘛，绕来绕去才累呢。你我搭档这么久，你的小心思我会不知道嘛。”
“我能有什么心思？你别想多了。”黑无常撇开自我膨胀的白无常，走到晁汐面前，俯首拱手道：“帝君，下官有几件事要禀告。”
晁汐点头。
“掌水司已开始在忘川两岸修筑防洪堤，半月内便可完工，涨水月会有河官轮流值守。奈何桥的裂缝已修补好。望乡台的装修方案也初步成形，这里有几张图纸，请帝君过目。”黑无常从袖口中取出三卷图纸交给晁汐。
晁汐接过图纸，展开仔细对比了一下，说：“蓝色和粉色不要，用明黄/色这张。再给望乡台周围添置些绿色植物，竖几块执念碑，凡是去那里哭诉的鬼魂都可以留下六字简言，由阴差转交给走阴的天师，让天师把留言带给鬼魂阳间的亲人。”
“是。”黑无常顿了顿又说：“执念碑天尊已经下令鬼匠在做了。”
“哦？”奇了，自己的想法竟和荀珩不谋而合？
“不过，天尊定下的简言字数是三个字。”两个都是老大，黑无常不知道听谁的安排。
“三个字怎么够。”荀珩以为人人都像他一样言简意赅吗。
“那就六个字？”黑无常确认道。
晁汐想了想说：“不急，等天尊出来我和他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不多时，荀珩抱着婴灵穿墙而出。婴灵没有预想中的吵闹，而是静静睡在荀珩怀中。
荀珩浑身氤氲出一圈淡淡的光晕，柔和而至美。晁汐瞬间想到“父爱光辉”一词，荀珩对一个陌生婴灵尚且如此关爱，若是换成他自己的孩子不知会宠溺到何种程度。
一想到荀珩以后可能会有孩子，晁汐的情绪急转直下，命令白无常：“小白，你把婴灵送去冥界。”
白无常得令，从荀珩手中接过婴灵，转瞬消失。
晁汐走到荀珩面前，说道：“荀珩君，你不仅精通道法佛经，连育儿经也懂么，哄小孩比我还熟稔，可是在为日后生子做准备？”
“生子……”荀珩沉吟了片刻，看着晁汐的眼睛说：“你不提醒，我倒忘了神祗三万岁要接续子嗣，算算日子，我也快了。”
晁汐的心像被重锤擂了一下，痛得抽搐，自己怎么也犯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毛病。
“你有中意的对象么？”自己起的话，强作镇定也要继续说下去。
晁汐的失落怎么可能逃过荀珩的眼睛，荀珩微微勾唇，淡淡道：“生子不过是一种神权的延续方式，到了日子，自有神女来紫乐宫完成仪式。不过……”
荀珩话还没说完，晁汐很不是滋味得打断他：“神祗果然大爱无疆。生子对凡人来说是感情的结果，很神圣也很重要，你们只当做仪式来完成，换着我，我肯定不能接受。”
“因为你不是神祗。”
这话说得晁汐无法反驳。子非神，焉知神之乐。
晁汐叹息一声，将话题转到执念碑上：“我听黑无常说，你已命鬼匠在做执念碑了？”
“嗯。”
“我也有此想法，不过三字简言太少了，我觉得六字合适点。”
“三字足够。”荀珩道：“我去过望乡台，听到最多的述求三字便可概括。不过是悲年华，负相思，愿未了，空余恨，吾爱卿诸如此类。”
听到吾爱卿，晁汐问荀珩：“你知道吾爱卿用现在人间的语言怎么说吗？”
荀珩点头：“自然知道。”
晁汐：“怎么说？”
“我爱你。”
“再说一次。”
“我爱你。”
“再说一次。”
“…………”狡黠的小水母。
作者有话要说：
PS：①太上百科
大年初四，接灶神，迎五路财神，财运滚滚来。


第34章
荀珩无奈又无语的样子惹得晁汐吃吃笑：“人间最动情的语言被你说出来一点感觉都没有。”
荀珩目光微动， 眼底多了几分深邃，缓缓道：“现在的人一切从简，便是感情也来去如风。最动情的话不是吾爱卿， 而是永恒相依。”
“凡人何来永恒？”
“心中有爱， 刹那即永恒。”
晁汐摇头道：“你这神仙鸡汤， 没几个凡人能懂。”
“你懂便可。”
今天荀珩说话总是一语双关， 言语中隐隐有种宣泄情感之意，还显露出温情的一面， 难道自己软磨硬缠，终于石头开花了？
晁汐莞尔一笑：“荀珩君，我虽懂很多事，却不懂你的心思。”
荀珩说：“离我三万岁还有一千年，到那时， 你还不懂，我再告诉你。”
“一千年……我应该还在冥界吧。天各一方， 不能相问。”晁汐仰头看着荀珩的脸说：“你要做生子仪式千万别告诉我，否则我会举刀踏平紫乐宫。”
小水母外表柔美，却总是武力威胁，荀珩摇头笑道：“我会亲自镇守， 等你来犯。”
“那走着瞧。”
黑无常满头黑线， 不是很想站在这里吃神尊的狗粮，说是要商议执念碑的事，怎么画风突然变成：我想听你说爱我，你想听我偏不说。你不说我就要动粗。你动粗我并不怕， 呵呵哒。
神仙打架会涂炭生灵， 没想到神仙秀恩爱也具有这么强的杀伤力。怎么办？好想溜......
黑无常正纠结，晁汐终于想起他了， 转身对他说道：“小黑，执念碑让鬼匠做成可以循环使用的那种，留言二十字为上限，免得话说一半，吊人胃口。”
这不是在含沙射影说天尊吗？
黑无常拱手道：“是，下官立刻回冥界通知鬼匠。”
“刚才我和天尊的谈话……”
黑无常非常懂事：“天机不可泄露。”
“你的确比小白善解人意，今年拘魂司的优秀员工非你莫属，去吧。”
黑无常暗暗松了一口气，身影渐渐隐入黑暗中。
晁汐和荀珩回到朝家别墅，朝初阳不知上哪儿野去了，屋里黑灯瞎火的。晁汐点亮密码锁，正要输入密码，眼前突然飘来几缕白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