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一事发生时他已经在姑师里外忙活,且此事也没造成太大动静,消息并没有传入姑师宫中。
他前些日子听到此事时着实吃了一惊,他们在姑师被护的平平安安的时候,林将军在中原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难免心疼。
“我还听说,前些时候通海帮二帮主跟大帮主吵了一架,说是出去散心就甩手走了,像是来京城了。王爷要多加小心。不知他们到底与林将军有何仇怨,若是迁怒到王爷身上,按照那二帮主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习性,难说不会对王爷下手。”刘叔担心道。
“嗯,我自会注意。”
刘叔总觉得心下有些难说明的不放心之感,费了毕生功力说教了许久,听到林怀易再三保证不会带林絮出去乱逛以至于好几天都不见人,才勉强停了嘴忧心忡忡地离去。
其实刘叔担心得有道理。
因为下午还在他面前信誓旦旦保证不会乱出门的人,晚间就已经坐在烟雨楼里喝酒听曲吃花生了。
边上的人满脸糟心。
“你都哪学来的风流习性,胸口还有个未好全的窟窿就要出去乱跑……”林怀易斜着眼看了看化身为刘叔念叨个不停的林絮。
还在说教的正经人忽然识趣地住了嘴。他突然想到源起好像就是他自己……全京城的人都有资格说教行事不成体统的裕成王,只有他不行。
“咳”林絮正了正色“今日姑且陪你一趟,下不为例,再哭也没用。”
大概是在木屋养伤的时日把这小狐狸闷坏了,等刘叔走后药都不肯喝就说要出门透气,扑腾个不停。
林絮虽说也曾经不靠谱过,但如今他的心智已大为成熟,自是不可能由着林怀易这么不爱惜自己,当然不同意。
结果这狐狸尽会耍赖,还没听林絮讲几句就坐床上抹起眼泪来,药递至嘴边咬紧牙关不肯喝“不能出去玩你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气得林絮差点没忍住要出手揍他。
他看林絮一扬起手,哭得更凶了,凑着脸过来“你打呀,打死我好了!你反正对我一点都不好,怎么不像那时候掰开我的嘴巴直接灌了?你不是做过吗?怕什么!”
这到底都是哪里学来的戏台话!这狐狸这些年到底听了多少书看了多少戏!还有没有学半点好?
悔不当初,不该带他到这些风月之地。此刻为老不尊的师父终于自食恶果。
林絮看着眼前摇头晃脑喝酒的林怀易,忧伤的夹了颗花生米放在他的碟里。
觉得还有些误会好像需要澄清一下:“小狐狸,我之前没有掰开你的下巴灌过你药……”
林怀易瞥了眼面露尴尬的林絮:“有啊,我记得你喂的就是冰芷草那难喝的玩意儿,怎么?你是记忆还没回来全么,难道是酒鬼老头给的咒语偷工减料?”
☆、第 68 章
林絮此时像是更加踌躇,犹豫了许久,心一横打算说实话“不是硬掰的,你那时昏迷怎么也张不开嘴,是我自己先喝……”
他话还未说完,身边传来了声明媚中带着蛊惑的声音:“两位公子都生的副好面貌,有天人之姿。相遇是缘,赏脸一起喝两杯可好?”
两人转头,只见是位看不太出年龄的白脸书生,身着淡绿色丝袍,头发高高束起,柳叶眉比正常男人细一些,眼尾微微上翘,唇红齿白,葱白似的手上执着把桃花扇,正笑意吟吟的看着他们。
不过林絮无端地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不好。”林怀易将不让外人接触林絮的使命从一而终的贯彻成人生信条——尤其是长得有些好看的公子小姐们。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自己长得比他们好看多了,但他还是不愿意林絮多看那些人一眼,生怕哪天林絮看腻了他这幅面貌就跟别人好去了。
“人群中瞥见二位惊鸿掠影,特地跟了过来想做个朋友,想来确实是小生唐突叨扰了。”白面书生也不纠缠,稍稍施礼,不过他的眼神在林絮身上停留的时间似是长了些。
“无妨,相逢既是缘,公子不如来坐会儿,位置也空。”在林怀易还未炸毛前林絮塞了颗花生米在他嘴里。
一时间林怀易不知是继续赶人走还是先嚼了这颗喷香的花生米,犹豫间书生就谢过林絮在他们边上坐下。不过此人倒也识趣,还叫了店里最好的酒上来三人同酌。
不该贪嘴。林怀易忿忿地想,不停的瞪林絮。不过此人像是未收到他的怨念那般,自顾自的与男子寒暄。
“公子此番装束不像是京中人士的习惯,敢问是从何而来?”林絮给书生斟了杯酒,客气问道。
“我从沿海而来,来京中做些小生意,打算倒腾些小玩意儿回去,赚些小钱。”书生答道。
此时林怀易也看出来,这人像是对林絮极有兴趣那般,言语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但看公子的装束我还以为是读书之人。”林絮道。
“外身衣物而已,又怎能用来作为评判人之准则呢?何况只要是自己辛苦所得银两,商贾怎会比不上学者呢?”书生说道。
“公子言之有理,是我话语孟浪。我自罚一杯。”林絮今日是少见的客气与耐心,举起酒樽仰头一饮而尽。
“敢问二位,如何…称呼呢?”书生问道。
林絮笑笑“我乃京中普通人士,敝姓薛。
手脚无力别无长物,受了点祖荫才能使得于此地落脚,在衙门中寻得个小小文书工作。边上这位乃家弟,于军中任小职。今日非他当值,兄弟俩就出门寻酒喝。”
这番鬼扯功力也是天下一流。
书生点点头说道:“两位气质绝尘,若是屈于人下做些糊口谋生未免可惜。”
林絮低笑一声:“学识不够,也只得埋头做人。气质面容并非能为我们找到出路。”
书生看着他的笑,突然粗粗的喘了两口气,刚那副温和的面貌破裂,露出状若癫狂的样子来“不能给你好出路那就撕了!”说罢他猛然伸手朝林絮的脸抓去!
他还未碰到林絮,突然眼前一花,顿时天旋地转,一头栽在地上。
“啧,急什么。”林絮抿了抿嘴。
“狗贼!你给我下毒!”书生挣扎着朝林絮喊道。这毒古怪,他的神智还在,身体竟全然无力,完全动不了。
“那个,说明一下,毒是我下的。所以说啊,你别老是盯着我啊絮哥哥。”林怀易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
听到这话,书生更为猛烈的挣扎起来:“阴险狗贼!”
只是狐狸尝遍百草,吃了不计其数的亏,无师自通的成了位用毒高手,他随身带出来的应急药不可能让书生就这么挣脱。
“回府说吧,这位替人担忧的热心公子需要治一治”林怀易示意边上的公孙家的府兵帮忙将此人抬回去。
今日他们还未来得及与公孙将军讲撤人之事,竟还真意外的用上了。
官兵们掏出随身携带的黑布麻袋将书生套进去之后搬下楼去。
周边的酒客大概是对前一年里是不是出现逮人的官兵习以为常,也无多大动静。
等书生被揭了麻袋推进将军府时,那人脸上血色悉数上涌,怒目切齿,比刚才发现自己被下毒时更甚。
林絮将他五花大绑之后丢进府内打出的地牢之中,确认他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后才喂了解药。
“说说吧,我这张脸怎么你了。”林絮点燃了盏油灯,火苗忽明忽灭,照的他高眉深目,一双桃花眼在昏暗灯光下熠熠发亮。
“将军府……”此时书生却不再看他,只是咬牙切齿的盯着林怀易“你是林易清狗贼的那个儿子。”
林怀易:……好像也没说错。
“不错,你眼前这位……确实是林将军之子。”林絮心情忽地好了不少,连带着对刚想伤他的人说话语气都轻快了起来。
被突然占了便宜的林怀易差点被咬到自己舌头“你与我义父有何过节?”
“林易清狗贼活着就是错!还好命短早死……”
“就算与林将军有仇,但林将军早已命陨,你找我报什么仇?”林絮问道。
此时书生才抬头恶狠狠的“你这张脸,跟那人长得太像,长这样的人都该死!”
这大概疯了不止一天两天了,怕得是陈年旧疾不治之症。
“皇土之上你都敢为所欲为?”林絮问道。就着火光飘闪,他是愈发的觉着此人眼熟起来,可还是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皇城又如何?想杀之人何时何地不能杀?”书生目光凶狠,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嘴角渗血,乍看上去的确会让人毛骨悚然。
林怀易刚想上手揍人,林絮赶忙将他扯住,伤还未好就想着动手,别到时候人没揍到,自己却得不偿失。
“你可是通海帮之人?”林絮忽然道。
刘叔说通海帮二帮主已来京城,且此人向来声名狼藉,喜怒无常,又像是与当年的刺杀之事有关。这书生又称来自沿海经商应是不假。
且在这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时候还能说出这种狂妄之话的,很难不会想到通海帮的那个二帮主。
“狗贼好眼力,你爹爹我正是通海帮二帮主白贲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