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都心怀鬼胎的在表面奉承,只有阮桓生单薄的站在旁边,想努力露出个笑脸来却还是因为火候不够而失败,脸上那副四不像的表情怕是会吓哭孩子。
林絮走过去拍了拍阮桓生的肩,站于他面前挡住了曾公公探究的视线,低头对他说:“阮公子今日可是来练剑的?不如我先陪你练会儿吧。
阮桓生这才回过神来,应了声随林絮去了后院练招式。
等他们从曾公公面前走过时,听到了若有若无的赞赏声:“阮公子也是一表人材呐。”
阮桓生有些不明所以,林絮意会,招来几人让他们去将军府取些“特产”来孝敬公公。谢他特地跑一趟来宣读圣旨。
曾公公假意推脱一番,也就“勉为其难”收下了林絮送上的谢礼。
在他满意的准备离去时,林怀易伸手替曾公公摘去了他袖中的一根鸡毛。
“哎呦你瞧我这眼神,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呐,也不知皇上今日是否有看到,唉真是该死……”
御前衣袍带赃物本就是大不敬行为,只因这根鸡毛是卡在了内袖之间,不仅曾公公自己很难发觉,他人除了林怀易这眼尖甚于常人且对牲畜气味有着超乎寻常敏感的狐类才会发觉。
林怀易轻轻的将那根羽毛吹开,毫不在乎地说道:“曾公公不必担心,按照皇上的性子,要是看到了也会直接指出,若是没声响就应是没看到。”
曾公公满脸堆笑“王爷所言极是,皇上公务繁忙,也的确没空看我这把丑陋的老骨头衣服上有些什么。”
“不过曾公公也是辛劳,伺候皇上之余还能将鸡场养的如此好。”
“哪里哪里,也都是我那几个干儿子养的,我就偶尔去看看,逗逗那些刚出生的小鸡,闲时图个乐嘛……”曾峦回道。
最后他客客气气的与灵渠等人道别出了府,顺便带走了府外那几个不长眼的探子,既然收了他们如此多的钱,那也是得还他们几天清净作为回礼。
林怀易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指一阵阵的轻叩木桌。
灵渠知道每当林怀易在想事情时就会有这个动作。
“没想到竟这么快就要去山焉了。”灵渠捏紧了手里的圣旨,有些说不出话来。
等曾峦走后,阮桓生也怯生生的重新回来了。
小小的个子握着把极为合适他的软剑,可见灵渠在替他挑选武器上应也是花了极大的心血。
只听他带着些鼻音说道“师父……”
灵渠本就讷于言辞,这下面对阮桓生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只得愣愣的应道“诶”
林怀易在旁边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还想继续凑热闹指点江山,就被林絮扯着腰带领到隔壁屋关禁闭。
这两人离开后,屋子里的气氛就愈发的凝重起来。
“师父……”阮桓生竭尽全力的想说几句恭喜的话,且发觉自己喉咙堵着,无力言语。
灵渠脸上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既不是严师,又并非益友,他只是个武将,识字也不算多,才堪堪能看下几本书,且只熟悉战场,对着阮桓生什么大道理都讲不出来。
他大概是用了毕生功力,勉强的憋出几个字:“我走后……我教过你的……请阮公子也别忘了……时常练习……也能有自卫之力……若是练的好了,也能不惧歹徒……”
在灵渠的胡言乱语里,阮桓生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桓生……”
“啊?什么”灵渠一会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师父,叫我桓生就好了……”阮桓生讲完最后一字,登时红了眼眶“师父答应过我不再叫我阮公子,不好听。”
灵渠也有些鼻酸,可他毕竟是行伍出身之人,又怎能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呢。
他上前将阮桓生一把抱住,将他的头摁在自己怀中。
这下应该就好了,这小子也看不见了。
他抬手快速的抹去了自己眼角溢出来的泪,抚了抚怀中那小人儿的背,阮桓生再抬头看时他已经又是那位沉默寡言的将军了。
风摧不朽,日晒不化。
铁骨铮铮,顶天立地。
☆、第 54 章
待阮桓生走后,林怀易才被放出来,这会儿他已没了刚刚那副满脸玩笑的样子,眉头紧蹙,脸色发沉,像是又回到了之前在将军府中整日不发一言的模样。
灵渠见此,觉得心也随着咯噔了一声,开口问道“王爷,你可是想到什么。”
林怀易看了看灵渠,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否认道“没什么,应是我多心了。”
灵渠沉默半晌,还是说了心里话“王爷若是有任何事,不要怕连累我,我如今虽然归回薛姓,但终将是林府将我抚养成人,无论如何我都还是林府之人。”
在这之前林怀易有事皆与灵渠商量,那是因为两人捆绑在一起,同住在林府,他还是那个右翼长。
可如今他被分配至边疆关口护家卫国,边疆将领身份微妙,如同行走于钢丝之上,林怀易必会为了保护他,尤其是在他离京之前,不会再与他多说京中是非。
而他不怕。
林怀易想了想,对灵渠说道:“我只是觉得曾峦一个在皇上身边伺候了如此之久的人怎还会缺去办什么养殖场。
有些奇怪,要知道之前历朝历代皇帝身边的红人不是不缺钱花就是暗地涉足盐铁买卖,再不济也会是与人共办钱庄或者酒楼,哪会像如今这曾峦那样,沦落到办个养殖场。
难道是因为怕没钱吃饭了,就可以从场地里直接抓几只鸡来吃,所以不用怕饿死么?”
“这么说来也的确奇怪,虽说当今给曾公公的权利没像前朝宦官那样大,但加上俸禄与他暗地里收的大臣们给的钱财也应是足够他和那些干儿子吃饱饭了,难道还真有人是真的喜爱做农活?”
灵渠听林怀易那么说,也听出了些不寻常的意味来,顺着他的话说道。
林怀易低头思索一番,抬头眼露精光道:“有空去他养殖场抓几只鸡来吃吃,看看是不是真的比廷尉府那几只肥。啊絮,咱哪天一起去!”
灵渠:……
林絮:……闭嘴。
“对了,圣旨上如何说,让你什么时候去?”他问灵渠道。
“年后去,赶上元宵换回戚将军。”灵渠看了看林絮,无奈叹道。
这些事林怀易也不曾瞒他,灵渠自然知道跨年之后林絮正值二十,是个圆整之年,若是可以,他也想……再叙叙旧。
今日听到曾公公开口说年后,倒也真是暗自松了一大口气。
这会儿林怀易突然鸡贼地问道:“你舍得你那徒弟,就这么走了?”
灵渠今日第二次被林怀易问的说不出话来。
“我走后,还请王爷,林公子,帮忙多照顾桓生……”
他刚刚还阮公子阮公子的叫,这会儿在熟悉的两人面前,结巴也好了,稍显亲昵的名字也能脱口而出了。
简直判若两人。
林怀易“嘻嘻”的笑了两声,“你的徒弟你得自己先哄好了,我们在他面前说的话可不能作数。”
说的灵渠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那我给他将教过的招式全部画出来给他,这样就算哪天忘了也不用怕。就请王爷到时候帮忙递交一下。”
林怀易顿时想拆开灵渠这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着的是什么。
“可怜的阮公子,一路上跑得飞快,我们追都追不上,没想到只得来了本……祖传武功秘籍吗?”林怀易唏嘘道。
这剑招小画本不知是不是林府的特色,这小狐狸当年也是揣着整本鬼斧神工的“秘籍”到处跑,到了午间林易清上朝回来时还得抽查他一天的练习成果。
弄得只想着溜出去玩的狐狸整日都不开心。
赌气闹了好久林易清才勉强取缔了这莫名其妙的小画本。
后来那上面就尽是些小狐狸天马行空的灵感作成的“诗”。
不过就是常常牛头不对马嘴,还有不少的错别字,由此还被勒令着在府里开始读书习字。
狐狸假文艺不成,还给自己搬了座难以翻越的高山
后悔不迭。
林怀易想到这儿笑意渐浓:“我可不要去做这个坏人,要送也得你自己送,哪有师父找别人帮忙带徒弟之说。”
实心眼的灵渠听到他的拒绝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因为他不敢。
林怀易看到灵渠这副模样,“哈哈”一笑,拍了拍灵渠的肩,放下刚在街市买的那些货品牛羊肉等等,就带着林絮回了府,留灵渠独自苦苦思索。
林絮还两步一回头地担心着灵渠,不解林怀易为何能如此放心,甚至连个好的方法都没跟灵渠讲,就这么离开。
看刚刚薛将军这样,怕是让想破脑子都想不出个好点子来。
可让他来想,他估计也跟灵渠没什么两样,照样跟个榆木脑袋似的,讨不了喜,他就没多发言,免得误人子弟。
明明这狐狸满肚子坏水,鬼点子多的是,怎么不教教灵渠?
林怀易侧过头,看见林絮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知道他心下正在想什么,说道:“你是在疑惑我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