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前厅的刘叔在前面一路上碎碎念,念得林絮偷偷朝林怀易做了个鬼脸。
龙须酥还有些粘在他的嘴角,活像个小老头。
林怀易低低的笑出声来,伸手将林絮的嘴抹干净,手指在他的唇上看似无意的停留了片刻,才收回手。
林絮在那一瞬间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也许…我的耳朵也红了吧,林絮有些不好意思的想。
这种打心底出来无法抑制的喜欢是怎么回事?
☆、第 14 章
“小公子以后若是想再出门,打发人到我府上说一句就好了”
林怀易靠近了林絮的耳边轻声说道。温温热热的气轻喷在林絮的耳垂上,麻了他半边身子。
“好,好的”
这下耳朵是真的红了……
林怀易在质子府待的时间不长,喝了杯茶就起身告辞说要为明天上朝做准备,实则是怕自己被殃及池鱼溜得比谁都快,毕竟刘叔一旦念起来只有定力好如高僧才能忍受得住。
林絮一听他说要走,整张脸都垮了,恨不得起身将人拖回来,他试着挽留:“王爷不留下用膳吗。”极力的想拉人同甘共苦。完全忘了刚刚两人就是一路吃回来的。
林怀易哈哈一笑
“下回吧,终究有机会的。”极懂审时度势,溜得比谁都快。
林絮则在这个表面兄弟的叛逃之下,听了刘叔大半时辰的旁征博引,重点就是在外不注重自身形象有失姑师国威,最后被刘叔吆喝着去洗漱,换了衣裳开始练剑。
这几个月质子的身量像是长了不少,明日得去裁缝铺做些新衣服来。
刘叔看着院子里舞剑的少年,像是看到了多年以前那个潇洒磊落之人。
老将军过世之后一声不吭就担起了整个西北军务,镇得匈奴退兵十里。人人都说林将军天纵英才策无遗算,可又有谁体贴他的殚谋戮力费尽心血?
驻军将士的军饷,在朝廷辎重还未到时该如何获取。营地的安全,在看似平静的边界线又如何保障?作为新来的将军,该如何服众?边上一个个小国不停地试探又该如何应对。
多少重压压生生在青袍男子身上,使得他在接手西北以后的短短几个月内就迅速从小少爷长成了一个男人。
不熟悉的人敬他畏他,知根知底的人对他只剩下心疼。
眼看他夜夜为战事与政事所累,却不能为他分担分毫,唯独为他换一盏又一盏的油灯,沏一杯又一杯的苦茶。
反过来却还是林将军安慰他们让他们不必担心。
“船到桥头自然直”刘叔记得他看似满不在乎的说。
他张开双臂始终将身边人牢牢护在怀里,同时要应付来自各方的冷枪暗箭,直到最后背上布满伤痕而力竭倒地。
春去秋来十几载,曾经挤成一团被护住的小人物们都有了不同的身份,如同钉子般嵌入这时局,看似微小但看看卡在了关键位置紧密的将各方联系在了一起。
将军府。
林怀易平日里无论在外多风流倜傥,巧舌如簧,只要一回到府邸,就像是戏子卸下面具,露出多年前在回宫复命后那张阴沉的神色。
只是今日神色像是放开了些。大概刚刚跟林絮玩的尽了兴。
灵渠已经在院子里等他了。“小王爷,今日早些时候宫里来了口谕,说让王爷准备一下,后天就开始上朝。”
林怀易勾了勾嘴角,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知道了,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灵渠正了正色道:“打听出来了,二皇子确实暗地里在于月氏勾结,甚至程度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平日里书信往来频繁,近期可能有些动作了。”
林怀易一哂:“等着就是他的动作,可别让人失望了。”
“三皇子呢”他接着问。
“三皇子势力藏的深且平日里做事也低调细致,下人口风很紧,目前并不知道太多。”灵渠叹了口气。
“墨恭此人颇有城府,不是善茬,跟那个墨厉不在同一档次。
继续盯着吧,找人把吴家也盯紧了,那老东西不会就白白咽下这口气的。”
“是”灵渠应道。
灵渠走出门,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将军府跟被人下了蛊咒似的,只要在里面久了,就算是再闲云野鹤的人都会被这万丈深渊似的漩涡搅进去不得安宁。
他年轻时看着林家兄妹从最初满脸耀眼的灿烂几经波折到了后来的隐忍暗沉。
父母双双去世,林瑟清以公主的名义被派去和亲……
灵渠还记得她出嫁那天,明明应是由皇家亲自选定的良辰吉日碧空如洗,却意外的刮起了北风,一时间飞沙走石,吹起了她厚重的头纱,露出那双早就不再明亮的眼睛,回头望了他们一眼,含上的薄薄的雾气。
他看着林易清站于城墙之上,一直目送着马驾走远,直到成了天边的一处黑点,再也看不见。
从此相依为命十几载的兄妹天各一方,独自成长,不得见对方最后一面。
血浓于水的亲情就被简单的一道圣旨生生切断。
直等林易清从城墙上下来时,当时的监国如今的圣上,也是他们从小的玩伴才匆匆赶到。
这在朝堂上运筹帷幄长袖善舞的皇子连来告别的勇气都没有。
灵渠回头看了林怀易一眼,也许是上天看到了将军面具下强忍着的凄苦,才给他派来了这么个可人的灵物。
他能看到自从林怀易出现之后,将军面上的阴霾开始逐渐消散,有时就算是这狐狸犯了什么错受了将军惩罚,但灵渠自是知道他也只是佯装生气,从未真正的动过火。
有了这贪吃又贪睡的狐狸之后,将军开始三餐定时,歇息也早了,对自己的身体开始注意起来,不再乱糟塌使得灵渠又急又气,也很少再见到他的书房内油灯彻夜未灭,轻咳不止。
灵渠后来多数时间都在各地防哨点跑,不多在林易清身边,就是因为对他开始放下心来,这将军口中经常嗔骂的“拖油瓶”,倒是借着一己之力将他的生活掰上了正轨。
得了不少安宁。
……
日头渐落,鸟叫虫鸣。
早春的夜晚依旧有些凉意,月色如玉般清冷。
林絮有些难以入睡,翻来覆去好几次之后披衣起身来到院子里,坐在石凳上望着月亮。
不知为何,最近这几日总有一种像是忘记了什么,可努力回想却怎样的都不起来的感觉。
偏偏这混沌感还一次一次撞击他的神识,可他自问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一路平平稳稳的过来,就算忘也只是一些无足轻重之小事,到底这让人抓耳挠腮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他向来是一个善于自省的人,自然也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他与欲成王之间不一样的气氛,甚至这一感觉从他第一天遇到欲成王就开始了。
好看的男人和女人他都见过不少,单单在自己宫里的侍女就已经是有是由姑师国上等的面貌的人中挑选而来,各个能歌善舞,身材婀娜,面纱蒙面一双眼睛如湖水微波般灵动,一颦一笑都勾人魂魄。
可他对她们都不曾有过像他对欲成王的那种感觉。
他也听过男人之间也可以有感情,他也并不反对,毕竟人的感情以爱为大,虽说他之前并不觉得自己会喜欢男人,可实实在在的心跳加速出卖了他。
而他也敏锐地发现林怀易的确对他有着不同,这位在京城有名的混世魔王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轻飘飘的,可唯独偶然被林絮捕捉到看向他的眼神里,却像是装了全世界的心事,也像是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少年终于看到家的那份释然和脆弱。
不过这样的神色总是一纵而逝,转眼间他又会换成那副对谁都抛媚眼的欠揍样,使得林絮刚开始都怀疑自己是否看错。
可这世间,真的有命中注定吗?他不敢多想。
只是望着将军府的方向,自言道:”王爷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但林怀易此时并非在府中。
城外天谕山山顶,寒风呜咽刺骨。
一位腰间挂着个酒葫芦的老者面前跪着只狐狸。
一仙一狐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知这近似凝固的气氛从何时而起,已经持续了多久,周围传来远处虫鸟野兽的回响。
又隔了良久,狐狸重重的朝老者磕了一个头。
老者叹道:“你可想好了?可切勿因一时贪晌自毁前程。”
狐狸开口回:“想好了”。
老者听言皱了皱眉:“你当真要放着长生不老不要,舍修为随着那凡人几经轮回,历人间疾苦,黄土埋骨吗?你要知道借着你如今资质,位列仙班自是不难,这可是天下修道之人一生梦寐以求之事。”
狐狸坚定道:“可天宫孤冷,不及人间热闹。仙位只是枷锁,锁人千秋而挣脱不得。”
老者深深地看了估计一眼,只因当时在南山时怜这天生灵物不懂修炼之道,就给了它根仙骨看他造化,没想到竟还惹出后来的这么多头疼事来。
但他也没再说什么,将一条咒语拍入狐狸体内,挥了挥手
“好了,待时机成熟,就把咒语揉入你的内丹里喂给他,他自然会将前世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