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救下月鸣不过是举手之劳,总不能看着月鸣死去。可月鸣却对云梦泽感恩非常,养好伤便请云梦泽到他家去做客。
“我原本在黎塘镇开一间酒馆,被征兵才上了战场,如今既然残废,去军营报个到,便能解甲归田。正好回家与妻儿团聚,云仙上救我一命,我十分想要报答。可云线上乃世外高人,所见所知远比我广博,根本不会有需要我的地方,不若就到我家酒馆尝尝我酿的竹叶青,也游玩一番。”月鸣说话做事非常得体懂礼,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市井之徒。
云梦泽本来就是在到处寻找月长空,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地,既然月鸣邀请他去喝酒,他也便欣然应允。
黎塘镇坐落在南方水乡,有两条河流流过,风景秀美,物产丰富,并没有受到战火波及,倒有些世外桃源的意思。
月鸣开的酒馆叫月下酒馆,虽然不大,却十分雅致。
月鸣的妻子孔氏,俗名叫安娘。而月鸣的儿子,十分凑巧,竟然叫月长空。
月长空这年十二岁,英姿勃发少年郎,长得十分俊俏,只是顽劣调皮得不像话,让云梦泽十分头疼。
“月长空,把笔放下。那是画符咒用的,不能拿来写字。”云梦泽只是将符笔在桌子上放了一下,立刻就被送点心进来的月长空拿起来把玩。
月长空拿着符笔,凭空画了几笔,觉得没意思,就将符笔扔给云梦泽。没想到这几笔竟成了个符,掀起一道土墙,轰隆一声将屋顶拱破了。
安娘急急忙忙跑过来,拎着月长空的耳朵训斥,“臭小子,是不是你又乱动云仙上的东西。”
月长空哎呦呦的痛呼,推卸责任道,“我没有,我没有,是云仙上在用符笔画符。”
云梦泽见月长空的耳朵被扯得通红,竟有些心疼,开口说,“确实是我的错,实在抱歉。我出钱赔偿吧。”
“不不不,怎么能让恩公赔偿。等他爹回来,修葺一下就行。家里太过窄小,仙上不方便施展,实在是我们的不周。”安娘松开月长空,赶紧说。
“不,你家的酒很醇厚,是我贪杯,才多有叨扰。”云梦泽笑着说。
“仙上不嫌弃便好。若仙上喜欢,愿意一直叨扰下去,那就是我们的福气了。”安娘说完,将云梦泽请到旁边一间屋子里,又让月长空去倒茶拿点心。
云梦泽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他救下月鸣,换几日招待,不算占便宜。
安娘安排好月长空,又匆匆出去,往前面酒馆招待客人。
不一会儿,月长空便端着茶水点心过来,放在桌上。自己则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凤眼,盯着云梦泽看。
云梦泽早已习惯了月长空的纠缠,也不理会,只喝茶吃点心。
月长空见云梦泽不理自己,便凑上前,讨好的说,“仙上,你收我为徒好不好。”
云梦泽只是摇头。
月长空上前拉云梦泽袖子,撒娇的说,“为什么不好啊。仙上,我很聪明的,你教我仙术吧。”
云梦泽轻叹一声,柔声解释,“我有要事要办,没有时间教你。你若真的想学,我带你上天衍道宗,让我的师弟白浩清收你为徒,可好?”
这话云梦泽跟月长空说过几遍,可这臭小子居然不同意,理由更是奇怪……
“不,我就要跟着云仙上。你长得这么好看,我的跟着你,保护你,免得你被山贼抢走,当压寨夫人。”月长空说着,一脸的英勇。
云梦泽无奈的撇嘴,今天又是压寨夫人了,昨天还说他会被皇上选成妃子。小孩子的心思,真是奇怪。
月长空拉着云梦泽,一个劲儿的央求,无论如何,就是要拜云梦泽为师。
云梦泽想了想,吓唬他道,“你要拜我为师,就要跟我去流浪。到魔窟里面,跟我一起降妖除魔。”
“我要去,我要去!”月长空立刻激动起来,一双眼睛灼灼的看着云梦泽。
“我还没说完呢。那魔窟面全是些吃人的妖怪,他们不会直接吃了你,而是把你关起来,今天吃你的心,明天吃你的肺,后天吃你的肝。还会让虫子爬满你的身体,将你咬得全身是洞。”云梦泽说着,自己都觉得浑身难受,月长空竟没有一丝胆怯。
“我不怕,你会救我的。”月长空笃定的说。
云梦泽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最后只得闭嘴沉默,放弃哄骗小屁孩儿。
虽然月长空缠人得紧,但黎塘镇确实是好地方,云梦泽颇为惬意的游玩了一段时间,这才再次启程。
离别那日,月长空抱着他的腿,死活不让他走,月鸣和安娘两个人死拖活拽,都没办法将月长空从云梦泽的腿上撕下来。
“仙上带我一起走,我要跟你一起走。”月长空大喊大叫,引来一种邻居的围观,都笑着看热闹。
云梦泽一时也有些头大,正打算用符咒拍晕月长空,突然听到马蹄声,抬头望去,只见一队兵马疾驰而来。
围观的邻居见官兵前来,赶紧四散而去,躲回家里。
月鸣本来也想拉家人躲进屋中,可月长空却死抱着云梦泽腿,不肯听话。
那队官兵赶马到达附近,立刻散去,挨家挨户的敲门。其中一个官兵来到月下酒馆傲的睨着月鸣,大喝一声,“征兵。”
月鸣和安娘均是脸色煞白,月鸣拍了拍安娘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冲官兵行礼,“这位军爷,我这胳膊便是在战场上没的。如今一个残废,还怎么去打仗。”
官兵刚刚拿鼻孔看月鸣,似乎并没有看到月鸣断臂,听月鸣说完,这才冷哼一声,一指月长空,“你不是还有儿子么?”
月长空被这样一指,立时恼了,放开云梦泽的大腿,跳起来就要冲到官兵面前。
安娘赶紧抱住月长空,不让月长空冲动。
月鸣陪着笑脸说:“官爷,我儿子才十二岁,上了战场又能干什么。”
“废话少说,立刻跟我走。”官兵说着,打马上前,弯下腰就要去抓月长空。
云梦泽微微蹙眉,抬手想要阻止,月鸣却比他快了一步,一把握住那官兵的手,将一锭银子塞进官兵的手掌心。
“官爷,您通融通融。”月鸣谄媚的说。
官兵收回手,掂了掂手里的银锭,似乎不太满意。
月鸣立刻会意,冲安娘使了个眼色。安娘赶紧回到酒馆,拿了一包银钱,递给月鸣。
月长空没了束缚,张嘴就要喊,被云梦泽一道禁言符咒封住了声音,一把拉到身边,不让他妄动。
官兵收了月鸣那包银钱,总算满意,脸上倒显出几丝温和,“不是现在,也是以后,生儿不如生女。这几年让他好好享受享受吧。”
说完,官兵打马而去,往下一家征兵。
官兵走了,云梦泽这才放开月长空。月长空却没又再做什么,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
月鸣看了儿子一眼,突然噗通一声冲云梦泽跪下。
云梦泽知道月鸣什么意思。这样的世道,想要保住儿子的命,就只有送儿子去修仙。
不等月鸣开口,云梦泽便说,“我答应你。快起来吧。”
月鸣没有起来,反而冲着云梦泽磕了三个响头,“恩公二次救我性命,月某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云梦泽轻轻摇头,他的力量再强大要如何?又怎么能抗衡天道,挽救乱世,能帮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云梦泽终于答应收月长空为徒,月长空却不肯走了,说不放心父母。结果被月鸣一个手刀劈晕,硬塞给云梦泽。
云梦泽带月长空天衍道宗,亲自给月长空启蒙,教他心法剑术。一教便是五年,直到月长空已经可以自行修炼,云梦泽这才收拾行囊打算继续自己的旅程。
五年的时间,月长空彻底从少年长成了青年,身姿挺拔如松,面目皎洁如月,在左锋那一群野猴子里面十分惹眼。
他听说云梦泽要走,立刻上前追问,“师父,你为何要离开。”
“我不是说了么?我要去找一个人,留下来教你五年,已经耽误得够久了。”云梦泽说着,顺了顺月长空的头发,“你留在左锋好好修炼,不准与人斗殴,知道么?”
“师父你要找什么人?”月长空问。
云梦泽轻笑,眼中流露出温柔,“他也叫月长空,是我的道侣,我把他弄丢了。”
“月长空?月长空不就是我么?你还去找什么。”月长空不解的说。
“不,不是你。是我的月长空。”云梦泽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月长空却强硬的拉住他的胳膊,赌气地说,“不准你去,师父不要离开我。”
云梦泽无奈的看向月长空:“我必须去,我一定要找到他。”
“我不就是么?”月长空委屈的看着云梦泽,漆黑的瞳仁宛若清水中的黑珍珠,泛着引人心动的波纹。
云梦泽摇头:“不,你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月长空又问。
云梦泽的眼中一瞬间迷茫,他略略思索,开口说,“你如果是,那你必然能打开天衍阁。”
“那是什么?”月长空不解的问。
云梦泽笑了,突然拉住月长空的手,说道,“我带你去。”
说完,云梦泽带月长空来到繁花谷之后的金色迷雾之前,对月长空说,“天衍阁就在这片迷雾之中,你如果是月长空,一定能打开这片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