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将掌门之位传给我时说,天衍道宗,天衍一脉才是它维持的支柱,没有天衍一脉,我天道一脉也会灭绝。我当时就有点上火,主要是自己不想死,也不想两个傻师弟死。结果师弟没死,居然跑了,几千年底蕴的门派,就剩我一个人守着。”
松鹤一把扑向云梦泽,假哭道,“好惨啊,孤孤单单的。”
“所以师祖就到处缘修,就不孤单了。”云梦泽有些敷衍的哄劝松鹤。
松鹤立刻高兴起来,跳起来,摇头晃脑的继续说,“没错,我到处游荡。隔几年才回一趟山门。结果又一次,我回来这边一转,发现喻天镜上居然多了三个字。就是那个倒霉老大。”
“所以,师祖您不是凑巧路过,救下长空,您是特地去找他的。”
“不过他哭着求我收他为徒是真的。”松鹤认真的说。
“之后呢?”云梦泽又问。
“我带老大回山,进入天衍阁,他就开了天眼,在这里面转了两年,便将这里封锁了。”松鹤说到这里,挠了挠头,“我问他为什么封锁天衍阁,他说没用,都是些故弄玄虚的东西,不如好好提升修为。”
“那,你有没有问他,他看到了什么未来。”云梦泽问。
松鹤一笑,上去拍云梦泽肩膀,“云小子了解我,这个我当然问了。不过死老大故弄玄虚,说天命不可违,就算看到也没用,说出来更加要倒大霉。臭小子,天衍一脉了不起啊,居然还敢吓唬我。”
“然后呢?”云梦泽继续追问。
“然后啊?然后我们两个就捡了小峰、蓁蓁,之后列缺他爹把他送来,又捡了豆豆。捡啊捡啊,就捡出一个门派。”松鹤说着,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老大能折腾,还是真应了那句,有天衍才有天衍道宗,莫名其妙的混成天下第一仙门了。”
松鹤又絮叨几句,便觉得没意思,要去找列缺,“老大虽然没玩过失踪,但谁知道他是不是心血来潮跟你藏猫猫。你不用找他,找他就中了他的计策。我去找老四玩了。”
松鹤说完,一闪身就不见了。可云梦泽才刚起身,松鹤就又回来了。
“对了,也不知道老大怎么就心血来潮把这里解封了。你玩就玩吧,先别让别人来玩。里面都是值钱的东西来的。”松鹤说完,又闪了。
云梦泽看着松鹤的背影,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原本以为师祖是大智若愚,没想到大智若愚的那个是月长空。
云梦泽轻叹一声,转身看向身后金碧辉煌的正殿,缓步走了进去。
正殿中央的墙上是一面人首浮雕,刀刻斧凿的痕迹分明,却又生动得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那是个极英俊的男人,不知道怎么的,云梦泽竟觉得男人面目跟月长空十分相像。男人闭着双眼,额心却张开着第三只眼。
天衍原来竟还有天眼之意么?可月长空分明没有第三只眼睛。
云梦泽走到浮雕下首,便看到浮雕底部雕刻的一排字。
过去或者未来,如果跟现在毫无关联,又有何意义。
云梦泽看着那句话,静立良久。
不仅仅是因为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更因为这句话的直白。没有任何浮躁的修辞,只是告诉你最简单的道理,仿佛一个父亲的循循善诱。
“长空,你是想让我看到这句话么?”云梦泽轻笑起来。
云梦泽长舒一口气,颇为肃穆的注视这那座雕像,庄重的开口说,“我会过好现在,等你回来的。但你不要让我等太久,不然,三妻四妾也不好说的。”
天衍阁洞开,在门派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可惜列缺不准弟子们靠近。于是很多弟子都御剑在天衍阁上空游荡,想要窥探一二,最后列缺干脆禁止所有弟子在门内御剑。
可是众弟子对天衍阁的好奇哪里是那么容易压下去的,他们不能自己去看,便找唯一能进入天衍阁的云梦泽打听。
云梦泽确实将天衍阁转了个彻底,但要说里面有什么,他真的很难开口。
与其说天衍阁是什么神秘的所在,不如说是一座宝库。里面没有一丝一毫关于天衍之术的书籍、符咒或者阵法,只有各种灵器秘宝,龙鳞凤羽,穷奇骸骨,混沌内核之类的东西应有尽有。
云梦泽也终于理解月长空为何要封锁天衍阁,这天衍阁中的东西太过珍稀,不封锁起来,必定会给天衍道宗找来无数的祸端。
怪不得月长空当年要去参加什么讨魔大会,要给天衍道宗在仙道搏个地位,原来只是为了守住这座天衍阁。
云梦泽不能跟众弟子说天衍阁中全是宝器,且各个都是超品以上,独一无二,上古流传,于是便编排说天衍阁不过是天衍一脉起居之所,都是弟子房舍。
大家听说天衍阁中没什么有趣的,慢慢便歇了心思。只有云梦泽有些担忧,想要将天衍阁重新封锁,奈何天衍阁中虽然没有符咒阵法,但整个天衍阁确实根据天衍一脉独特的符咒阵法建造的,他不是天衍一脉的传人,无法对天衍阁做任何处置。
云梦泽只得将事情告诉列缺,列缺并没心思管什么天衍阁,精力都花在找寻月长空上面。
云梦泽甚至觉得震惊,月长空这几个师弟妹,平时嫌弃月长空得紧,见月长空失踪,却比他还焦急,立刻阻止整个门派的弟子找寻月长空的下落。倒显的只关心天衍阁的云梦泽,对月长空十分不上心。
“既然师父让你进去,你便守着天衍阁吧。那些东西,也没什么意义,你还是好好回想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将大师兄带走了。”列缺盯着云梦泽,眼中竟有怀疑。
云梦泽轻笑,只觉得一心担忧月长空的列缺十分温柔,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委屈。
“我不想守着天衍阁,我要出去找他。”云梦泽虽然自作主张的答应月长空会过好现在,但并不代表他不想去寻找月长空的下落。他实际上,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急切的想要找到月长空,所以他想将天衍阁安排妥当再离开。
列缺见云梦泽如此说,便摆了摆手,“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妥当的人看守天衍阁,你也去找大师兄吧。”
说完,列缺又看了云梦泽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说出口。
云梦泽于是问:“四师叔,您还有什么要吩咐我的么?”
列缺摇了摇头,只说,“你去吧,什么都没有找寻大师兄重要。”
云梦泽点头应下,转身离去。
这一去,竟是百年。
云梦泽兜兜转转,几乎踏遍了天涯海角,便只有碧落黄泉没有去寻过,却始终没有月长空的踪影。他每年都要回一次天衍道宗,查看喻天镜上的刻字,月长空三个字始终没有消失过。
这一年新皇登基,云梦泽正好在京城附近,一时无聊,便故地重游的进了京城。
新的皇朝建立已经三十多年,如今也是第三代帝王,战火早已远去,盛世即将到来。看着人来人往的接到,云梦泽觉得恍惚,时间怎么会过得如此快。
天衍道宗开在京城的镖局已然关门,如今开了间书斋。这几年皇朝开科举觅良才,读书人越来越多,书斋的生意也十分红火。
负责打理书斋的是万丈峰的一名弟子,算起来还是云梦泽的师侄,叫做原放。
原放见有人进来,立刻露出笑脸。
只见那人一身白衣如雪,容颜俊美,眉眼风流,仙气飘飘,让人不敢直视。
原放惊呼一声,匆匆来到那人身前,弯腰一拜到底,“弟子拜见仙尊。”
云梦泽摇头轻叹:“我记得我说过,在门内不要这样叫我。”
原放微微脸红,赶紧改口道,“云师叔。”
说完,一双眼灼灼的盯着云梦泽不放。
这位云师叔可不得了,不仅是繁花谷唯一一名男弟子,还得已故的武圣真传,是如今天衍道宗唯一一个大成期修士。百年前的讨魔之征就斩杀魔君,修为极其深厚。这百年间在外斩妖除魔,济世救人,在整个仙道都名声响亮,被称为仙尊,当之无愧的仙道第一人。
云梦泽冲原放淡淡一笑,随手拿起一本书。
原放从来都只远远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师叔,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相逢,原本以为这位师叔必定清冷高贵,却不想如此亲切。笑起来的样子宛若春风拂面,让人心里又苏又麻,感觉怪异。
原放傻愣愣的盯着云梦泽,就见云梦泽随手翻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的说,“窥伺师叔,看来你是不想在天衍道宗待下去了吧。“
原放一惊,才发现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整张脸刷的白下去。
云梦泽却转过头,突然点了一下原放的额心,“这是见过什么人,竟被下了迷魂咒。”
原放立刻觉得灵台一片清明,这才知道,刚刚如痴如醉的情况,竟然是被下了符咒。
“我……我……”原放嘀咕两声,才猛然惊醒,“我这里有一封给师叔的信。刚刚竟然完全忘记了。”
云梦泽微微挑眉,给这弟子下迷魂咒的人,难道就是不想自己收到信么?
原放说完,匆匆到柜台下面的暗格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云梦泽,“是掌门给您的。本来应该我给您送去的,可是我……我就……”
云梦泽摆了摆手,轻声道,“我知道,有人不想让我看到这封信,对你施展了迷魂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