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又聊了许多事。从张允坦承心意之后,两人之间已没有太多秘密,说起话来便没那么多顾忌。每到晚上,便头挨着头睡觉,身子靠在一起取暖。
阮言钧并未对这种亲密的接触表现出反感,张允便也放下心来,他原本担心自己的种种举动会冒犯到对方,使对方不悦,然而几日相处下来,却像是多虑了。
只是他心里还藏有一个秘密,在他们交谈时,他便屡屡有种冲动,想要将这个秘密吐露出来,一旦将它说出,他在阮言钧面前便再也没有秘密,失去遮掩和矫饰,赤条条如同婴儿。
七日之后,续心丹的药力终于化去,张允也撤去法力,不再为阮言钧遮蔽风雪,任其承受寒气侵袭,以勾动那冥冥之中难以捕捉的一缕真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翼待时飞小天使投雷~么么!
第59章 欺人太甚
领悟一门艰深的功法常常耗时数年,像阮言钧这样强行“撞机缘”的举动更是没谱,谁也不知道会耗去多少时间。而张允一直在旁默默陪伴着他,倒也不是真要陪他在此长住,只是一时舍不得走脱。
张允心想,自己若是走了,下一步便是去为自家徒弟寻访月阴丹的下落,两人这一分别,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
他明明才向自己喜欢的人告白,还没得到回应就要告别,任谁处在这种境地,都会觉得煎熬。
以前看修真小说,动不动就是“百年过去”,现在想想,为了一门玄功闭关苦修百年,恐怕真的只有断绝俗世感情的人才能做到,否则若是心里牵挂着某个人,要怎样忍着百年都不与他相见呢?
因为知道会有分别的一天,所以张允格外珍惜在一起的这段时候。他一直看着阮言钧,一直看,眼神很温暖,甚至有点甜甜的,所谓的柔情蜜意。
阮言钧在他的注视下苦熬了数日,终于不能再当作看不见了,他从入定中睁开眼来,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出来,热腾腾冒着白烟,与他脸上的霜雪相映成趣。
谁知他一动,两个人视线对上,张允的脸腾地就红了。
阮言钧:“……”
张允:“……”
张允也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脸,连拍了好几下,心说,没道理啊?这些天两人相处下来,他还以为自己脸红的毛病已经治好了!
明明什么话都说过了,到底是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张允说:“我去冷静冷静!”
说罢,不待阮言钧应答,扭头就要落跑。
阮言钧说:“慢着。”
阮言钧说:“坐下,不必去了。”
张允脚比头答应得快,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坐了回去:“是的大哥,好的大哥。”
两个人于是大眼瞪小眼,王八看绿豆,你看我我看你,气氛又变得不自在起来。
阮言钧说:“你……”
张允说:“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声音撞在一起,阮言钧顿了顿,说:“你先说。”
张允清了清嗓子,于是说道:“是这样的,我过段时间就要走了,也不知道要离开多久,说不准几年都回不来,没法在这陪着你悟道了,所以……”
张允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会要你立刻给我答案,我可以等,我也愿意等。但是,咱们可能有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了,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你呢?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
阮言钧听着,脸色微微有了变化,听到后面,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你要去哪?”他问。
张允说道:“去帮我徒弟找些东西,呃……他修习的功法跟我们不太一样,必须借助一些外物,而且他需要的东西都很难找。”
阮言钧点了点头,世上修行法门千千万,本就各不相同,需要用到外物也不奇怪,但他想问的却不是这个。他皱着眉头,忍不住问:“所以你的脸红成那样,心里却在想这种事?”
张允被他这样质问,又支支吾吾起来,不知怎样回答。
阮言钧轻轻哼了声:“我不禁开始思考我是不是自作多情。木头就是木头,从一开始就是木头,果然还是不能有太多指望。”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难言的躁闷之气,对张允道:“那你走吧。”
张允当然不想现在就走,他只是一时没什么好说的,便将这些天来萦绕心头的事情推出来做挡箭牌,本是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然而被阮言钧这么一赶,他也有点不好意思留在这里了。
张允站起来,作势要走,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那,我真走了。”
阮言钧不应,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仿佛提醒似地,张允再次叫道:“我真的要走了?”
阮言钧依然不应,甚至微微偏过了头去,显然不肯搭理他。
张允只好走了,走到破洞下,忽然想起什么,又跑回来:“你先前是不是要说什么?你是想对我说什么吧?”
阮言钧笑了笑,反问道:“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他说话的时候,两片嘴唇轻轻扇动,好像蝴蝶的翅膀,鲜红,夺目,轻盈,柔软,重复着张开合拢的动作,曼妙不自知。
张允也不是故意要盯着他的嘴唇看的,只是目光扫到了那处便挪不开,就觉得……
想要吻。
想要亲一下。
要是能够亲亲那张嘴,尝尝那两片艳红嘴唇,不知该是怎样的丰美滋味?
这样想着,张允不知不觉凑得近了,而后,他轻轻吻了上去。
因为没有遭到抵抗,他不自禁地加深了这个不带邪念的亲吻。
有一点甜,淡淡的,近似于乳糖,并没有小说中描写的那么甜,但是很香。
只消一个不小心,就会沉醉下去。
这时,却有一滴滚烫的液体滚落下来,沾在他的唇上。
张允心下一惊,连忙拉开了一些距离,却发现……
……
……
阮言钧流鼻血了。
张允震惊了。
心说,不是吧大哥,不过就是亲了一下,你怎么就流鼻血了!
阮言钧有些头晕,反应比平常慢了半拍,看到张允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流血,忙捂住鼻子,胡乱擦了一阵,擦得半张脸和手心都红红的。
他的脸颊滚烫,不敢抬头,有些懊恼道:“张允!”
这个登徒子!两次三番轻薄于他,简直欺人太甚!要知道,要知道……他还从没跟人亲过嘴呢!
张允忙道:“好的,我知道!我走了!我这就走!”
他边喊边跑,一溜烟就冲到了破洞下方,正要化一道剑光遁去。在他的身后,忽有一点火光萌动,顷刻照亮了整个冰穴,将之辉映得如同一座水晶宫殿,澄澈温暖的金色光芒笼罩了每一寸坚冰。
阮言钧心神动荡之际,目睹此景,心中的惊异难以表述,几乎不能置信,那一点澄澈火光并非来自别处,而是从他的心海中生发,至为纯粹,至为热烈——第一口三昧真火竟是在这种情形下被他引动!
张允一见那火光,又惊又喜:“成了!竟然成了?竟然这么简单就成了?天呐!”
阮言钧遥遥向他看来,张允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想起来,自己还要跑路呢!怎么就停下来了?
张允立刻化作一道剑光遁走,慌不择路之下,把原本的破洞又撞得大了几分,碎裂的冰末刷拉拉像墙灰似的落下来。
张允身后,另一道人影急催遁风,紧紧追了上来,纵然张允身为剑修,遁速比旁人快上不少,却怎样都甩不掉这个尾巴。
阮言钧清喝一声:“站住!”
“好的哥!”张允一听见这个声音,又是脚比头动得快,来不及思索,下意识就停了下来。他这一下急刹,后面的人反应不及,猛地撞了上来,这一下堪比火星撞地球,又像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追尾了前方小轿车,张允给他撞得两眼漆黑,两个人抱在一起跌下空中,重重摔在了雪地上,把雪地砸出一个丈许深的大坑!
……
……
过了足有一刻,张允才晃着脑袋坐了起来,老觉着手不是自己的手,脚也不像自己的脚,他以为挨了刚才那一下,自己肯定死透了,结果缓了一会竟然发现自己还活着,不禁暗暗感叹,修道人的生命力真是顽强,要是他前世的身体被这样撞上一下,起码够他死个十回八回的。
阮言钧也坐了起来,揉着额角,眉头拧作一团,心中亦是后怕。他们俩之所以没死成,完全是因为运气好,为了抵抗西寒天中的寒气侵袭早早祭起了护身灵光,要是没有这层防护,刚才那一撞就能让俩人胳膊腿分家了。
他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对张允说:“让你停就停,怎么你从前就没这么听话?”
张允亦是郁闷:“这能怪我吗,我也不知道啊,现在只要你一叫我,我脚就不听使唤……”
阮言钧听到这话,实在也气不起来,无奈笑了一声,说:“好,既然你听我话,那就不准再跑了。”
张允不禁又有些脸红,勉强答应道:“行,行吧。”
阮言钧想起一事来,转向张允,说道:“你先前说,要为你徒弟去找些东西,左右我已引动了三昧真火,不必再留在此地,便陪你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