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鸣动作一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觉得自己双眼也有些发涩地痛。
他抬手抹了眼角,低头瞥了眼,指腹上一片血红。
江一鸣眉心一拧,暗骂一声,是他大意了。
他听见边上薛扬、于明浩和蒋章三人紧张地喊他的名字,那样子,就像是他快死了一样。
“别乱喊,我没事。”他说完,咬破舌尖,嘴里含着一口舌尖血,顿时眼里的灼热涩痛消除了不少。
舌尖血是人身上最精魄最正气的精华,能够逼退邪祟。
“你的眼睛……!”薛扬几乎要尖叫起来,万万没想到江小少爷会中招,要是江小少爷在这儿为了救他们出了什么事儿,这让他出去后怎么向其他人交代?
再说不提交代这茬,薛扬光是看见江小少爷那双眼睛淌着血,温柔的焦糖色瞳孔里的光似乎都变得黯淡死寂,他心都揪起来了,就差当场给小祖宗跪下哭了。
江一鸣没理薛扬的尖叫,他双眼的灼痛感已经清凉了不少,只是眼前像是蒙了一层血纱,看什么都有些不太清楚。
他索性闭上了眼,利用通感来感受四周围的动静变化,捕捉对方的方位。
对面双目流着血的“江一鸣”依旧睁着流血的双眼,稍稍歪头,像是有些不解面前青年的举动。
它缓慢地扬起一个笑容,一步一步走到江一鸣的面前,几乎和江一鸣面贴着面。
它几近耳语,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怀着满腔恶意说道:“找到了,是你。我闻到了你灵魂深处洗刷不掉的罪,你和那两个男孩一样,都该死。”
江一鸣闭着眼,听见它的话,长长的睫毛微一颤,旋即他一道冷声暴喝,闪电般出手。
手里几枚古币悉数飞出,却不是射向贴面站在他眼前的东西,反而抬手往后一扬,手腕发力,几枚古币擦过薛扬和于明浩两人的耳边鬓发,直直射入他们身后。
于明浩和薛扬两人浑身一僵,大气不敢出,僵硬地转身看向身后。
就见他们两人的后方不远处,不知何时居然还站了一个人,是翻版的“廖宪”,他们连忙再去找正版廖宪,就见可怜的退伍兵已经因为失血虚弱,靠着大树昏过去了。
江一鸣这出其不意的一记攻击,让他身前的翻版自己烟消云散。“江一鸣”其实是用来干扰他判断的诱饵,被安放在后方的“廖宪”才是真正的软肋和正身所在。
他闭上眼,不受视觉的迷惑干扰,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江一鸣往拇指上吐了一口血,口袋里还有几张湿了又晒干的黄符,换做是其他风水师,早就当做废料丢了,但他也不在意,大拇指在黄符上一鼓作气画下符令。
符令一成,那几张黄纸上闪过一道紫金色的淡光,快得像是幻觉,犹如有自己意识一般腾空飞起,一张张死死贴在“廖宪”的脖颈上。
“魑魅魍魉,悉听我令,斩!”江一鸣冷喝一声。
蒋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江一鸣,更是从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当“廖宪”在那几张薄薄黄纸的挤压下被斩首,蒋勋也两眼一翻,软绵绵地昏了过去。
“廖宪”很快变成了几团散魂,零星不齐地在这一小片林子里横冲直撞,被江一鸣一只只全都收了起来。
江一鸣处理完这些后,扫了眼没什么大碍的其余几人,心里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疲倦和虚弱感无孔不入地想要吞没他。
他捏了捏眉心,什么也没说,强打精神,面色淡淡地倚着一棵树站在那儿。
他淡淡地扫了眼薛扬几人,说道:“你们几个便先带人回去,我在海边看到快艇,是你们开来的吧?”
薛扬点点头。
“你们先回去,这个人需要治疗,我之后搭直升机回去。”江一鸣指了指虚弱的廖宪说道。
“那你呢?”于明浩问。
“我还有别的事情。”江一鸣说道,“你就别管了,和你无关,你和他们一起离开。”
于明浩皱皱眉,不放心地看看江一鸣:“你的眼睛……你一个人在岛上我不放心。”
江一鸣抬手虚碰了碰双目,虽说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勾起嘴角调侃了一声:“我就算真瞎了,也比你强,何况用不着多照看你一个人,我应付这片岛屿还是绰绰有余。”
于明浩噎了噎,好像听出了自己成了拖后腿的潜台词。
他看看江一鸣,觉得江一鸣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平时江小少爷也喜欢噎人,但从来没有戳人心窝,这句话不像是江一鸣平时会说的。
“真没事?”于明浩只好又反复确定地问了一遍。
边上正在照料廖宪的薛扬闻言,也抬头担心地看了眼江小少爷,刚才江小少爷的眼窝子淌了那么多血,哪能没事啊?
蒋章皱皱眉,看地上这一圈的伤残,开口说道:“江老师个人的自保能力比我们所有人都厉害,从刚才就能看出来了,我们要是留在这儿,反而是拖累江老师。”
“……也是,江小少爷的本事自然不用说,要是遇到江小少爷都没法处理的情况,就算有我们在,我们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江小少爷一个人的话,要自保逃离,也干脆利落,不用操心我们。”薛扬想了想点头赞同。
他看向江一鸣,心里下意识地觉得,有江一鸣在,就像是有了一枚定海神针似的,顿时把他们几个人七上八下的心都定住了。
江一鸣又怎么会出事?他那么厉害呢。
薛扬这么想着,鬼使神差地扶起廖宪:“那我们几个就先带人回去一波,直升机还在老地方等你。”
“嗯。”江一鸣淡淡应道,依旧是靠在大树树身上,连一丝丝力气都懒得花,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算是致意了。
于明浩留在最后,担心地看着江一鸣,要不是他的确知道自己留下来没什么用,说不定还会出幺蛾子,不然他肯定不会离开。
他碎碎念叨:“那我们节目组那头见啊,你快点回来。”
“知道了,啰嗦。”江一鸣嗤笑一声,赶他快走。
然后是江林和黄小波。
江林和黄小波两人就站在江一鸣的身边,江一鸣看向他俩,江林执着地看着他,摇头说道:“那些人留下来是没什么用处,但我们多少能出力。”
江一鸣挑了挑眉,像是在问他能出什么力。
江林说道;“我虽然符令画的没你好,但也从小练起来的,基础的都会画,更不说小波能帮上什么忙了,就让我们留下来帮你吧。”
刚才他见江一鸣用符,一眼就能看出江一鸣高深莫测。
他从小练符,家里祖传的那本古籍上写着,画符必须要心神宁静,不得有一丝杂念,符纸必须整洁干净,不得有一丝褶皱,否则符易毁。
以朱砂为笔墨,引旭日紫气东来,提笔一气呵成,符成若有流光溢彩,则为上等符令。
古籍上还说,最高境界,是能摒弃一切外界物质条件,符、墨皆在心中,不管用的是什么符纸、笔墨,引的是何气,都能成符令。
即是,符墨皆心中,号令诸神鬼。
显然刚才江一鸣就做到了这一点。
江一鸣闻言没再反对,不过他本想靠在这儿再歇一会儿的,现在碍着有人在,他也不想被江林发觉,便索性站直起来,吐了口气,适应了一下身体的虚弱感。
他转向江林,简单说了一下他的打算:“我要去找张小朵,还有那两个男孩的尸体,算是给家属有个交代,也免得这两人的魂被困在这里,日久成了刚才那种东西。”
江林闻言毫无异议,点头应下:“好,那我和小波也能给你打个下手。”
江一鸣虽然双眼依旧有些模糊,但尚能辨清方位,没多久就走到了先前苏晓蓉反应尤其激烈的营地附近。
“应该就在这里。”江一鸣说道,脚跟轻碾脚下新翻开不久的湿润泥土。
张小朵在哪儿,江一鸣并不清楚,但他的确知道那两个男孩被埋在何处。
如果他料想的不错,那团怨魂已经被他送走,张小朵应该已经恢复了神智,对方最可能回到的地方,或许还是这块营地。
——哪怕这里是他们梦靥的深处,但同时也是他们四个人唯一聚在一起的地方,是张小朵在这片荒岛上唯一的精神寄托。
江林闻言,立即招呼黄小波两人打算动手。
江一鸣靠在大树底下,舔了舔微有些干燥的嘴唇:“那就你们来打下手了。”
“嗯嗯,江老师您休息着!”江林一口应下,在他眼里,江小少爷就该做那些技术专业高端活,这种“掘墓挖坟”没有难度的手工活,他们来做就行。
尽管……他也从没从事过这种活计,两个人也没什么称手的工具。
虽然一口应下了,但是这会儿却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从何下手。
江一鸣也没管,他半闭着眼,靠着树墩打瞌睡。
仿佛被挖空的虚弱感如影随形,他微皱着眉,什么也没说,反正就算说了,也没人帮得了他,只不过是多了两个手忙脚乱的小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