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上似乎更黑了,俞方旭看了看天,道:“要么下次再来?”
“怕了?”程旻反问道。
俞方旭捏了捏程旻软弹的某处,惹得人急眼了才罢休,笑道:“我是担心你怕。”
“我才不怕。”程旻打了俞方旭手心一掌,顺势握紧,摔着手臂,以去郊游的语气欢快地说了句:“走喽。”
“色厉内荏……”俞方旭嘀咕了一句,程旻立刻转头,张牙舞爪地逼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媳妇儿秀色可餐。”俞方旭面不改色地抹了抹嘴,“像果大水多的大葡萄。”
程旻捂脸,又来了……
“要吃葡萄自己去买。”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程旻向宿舍的大门走去。
俞方旭寸步不离地跟着,偏着头问:“去哪买,红灯区啊?”
“你敢!”程旻眼睛瞪得溜圆。
“嘻嘻……怎么会,自家媳妇儿的葡萄都吃不完,哪还用去外头买啊。”俞方旭挑了挑程旻的下巴,作思索状,“不过买可乐还是可以的。”
程旻没回他了,脚步溜得飞快,俞方旭的话说的他整个人跟烧红了的铁水似的,身子又软又烫,只好走快些,让风吹一吹说不定能冷静一点儿。
远处看,只觉得那诡异的宿舍楼又旧又破败,但近看带来的视觉震撼反而更加巨大。外头的墙体瓷砖早就大块大块地剥落了,露出里头发灰的水泥,一个长方体建筑一点棱角都见不着,就好像切坏了的一块蛋糕似的,每一面都是满满的毛边。
墙壁上的破口老大一块,跟咆哮着要择人而噬的巨兽一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久违的造访者,一张锈蚀的巨口,等待着绵羊的到来。
那铁门上的栏杆卷着一圈圈锈红色,散发出一股和干涸的血迹有些相似的味道,显得整栋建筑更加阴气了些。
俞方旭上前,抓住宿舍楼的大门拉了几下,锈片哗啦啦地掉了一手背,有些扎。
程旻“啧”了一声,把他的手抽回来:“这么脏还去摸……”
“嘿嘿,心疼老公啊?”俞方旭手指将铁锈弹掉,一双眼睛里满是不正经。
程旻打量着面前的铁门,淡淡地道:“我说你手脏,把门也玷污了,我怎么去开?”
俞方旭垂下头:“……哦。”
程旻没管另一边丧丧的俞方旭,程旻手指挑起那把大门当木乃伊那么缠的铁链子。入手沉重,虽然已经锈蚀,但里头的芯还是结实的,以普通人的蛮力断然是扯不开的。
程旻退下台阶,站在远处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估计出二楼伸出来那片挡雨平台的高度,对俞方旭喊了声:“诶。”
俞方旭怨怼地看着他,一双传神的眼睛里表达出——我有名字的。
程旻抿了抿嘴,似是有些不乐意,可说出来的声音却软软的,带着点撒娇和妥协:“旭……”
说完程旻自己都愣了,那声呼唤……除了上次在蜿河酒店里习惯性脱口而出,他已经三年没这么喊过俞方旭了吧。
俞方旭只觉得心口有些揪疼,这个字,这个声音,他也等了三年。
还好,他还在。
人影一闪,程旻便落入了那个结实的怀抱里,他没看到,那个躲在自己身后的大脑袋上,有一颗晶莹的水珠。
在程旻看不到的地方抹了抹眼角,俞方旭一猫腰,把程旻直接扛到了脖子上,顶着人往那宿舍楼走去。
程旻手一抬,就轻松地扒住了平台的边缘,上头满是细碎的砂尘,但不尖锐,还能忍受。俞方旭在下头抓住程旻的脚踝,往上一抬,把人送了上去。
有了一个人在上面,第二个要上去就简单多了。
那只大手握住自己的手掌时,程旻心漏掉了一拍。
两人的手,很久没有握得这么严实了。
自从第一个任务开始,俞方旭有事没事就找机会和程旻发生肢体接触,渴望用体温融化那层自己亲自冻上的坚冰。
经过那么多的守护,拯救,帮助,以及体会了一次又一次两人从未丢失的默契,程旻似乎也接受了,或是说默认了俞方旭的所作所为,哪怕有时候有些激。
俞方旭知道,他心底还有自己,还有一份对自己的信任。
俞方旭脚背一勾,手撑着平台一用力,利落地翻了上去。程旻淡定地站直了身体,并未说话,转头看向栏杆内侧,封闭了多年的宿舍楼。
楼梯上,积攒的粉尘铺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毛地毯”,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跟有人把馊抹布揉进了地板里似的,让本就散发着不适感的破楼,显得更加幽森难近。
☆、夺命高校(19)
“走吧。”程旻躲避着脚下泛着青灰色的干萎的青苔,向挡雨台尽头的铁栏杆走去。墙柱和栏杆的折角处,残破的蛛网正飘飘荡荡着,蛛丝干涸没有一点新鲜的光泽,可见是没有食物,连虫蚁都不愿停留。
程旻抬脚踢了踢,震了一地碎锈,还不小心踢断了一根杆,看着断了半根脖子歪歪扭扭的铁栏杆,他尴尬地噘了噘嘴:“豆腐渣工程,肯定是吃了不少回扣的……”
俞方旭哭笑不得,上前抬手护着程旻,免得他翻到一半那围栏断裂,摔伤划伤就不好了。
总算也是进了宿舍楼的内部,程旻打量了一下左右两侧的房间,宿舍门的缝隙中塞满了灰尘,空荡荡的木床板上丢着学生们不要了的杂物,纸屑塑料袋吹得满地满屋子都是,有的还挂着破破烂烂的蚊帐。
他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上头全是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从进来那一刻起,程旻就觉得有些森然,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两人似的。
俞方旭抬手搂住程旻的脖子,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别怕,咱们一起上去。”
“等会儿。”程旻说完,便向一楼跑去,俞方旭虽然疑惑,但还是紧跟着,毕竟这里情况未知,两个人还是不要分开行动的好。
可他才走到一二楼的楼梯间处,程旻就折返了回来,手里握着一把沉甸甸的老虎钳。
俞方旭知道他想说什么——敢冒头,就打他丫的!
楼梯上的毛地毯劣质的很,哪怕只是轻轻踩上一脚,都能震出一片尘舞,程旻索性不管会不会弄脏了,把鞋子踩得噔噔响,整栋楼里尽是他嚣张的脚步声,倒也能壮壮胆子。
“脚都震麻了。”俞方旭宠溺地把人搂紧,不像是来闯鬼屋的,翻到像是刚下课的小情侣,便往宿舍走便和自己的爱人低语。
程旻仔细感受了下,好像是有点儿麻。这儿反正也没别人,他也不在乎什么形象,往俞方旭肩头一靠:“麻了你给我捏。”
“好,晚上给我家媳妇儿捶腿按摩大保健……一条龙服务,客官满意否?”俞方旭低笑。
程旻不由得想起以前,俞方旭每天早上醒来后都会埋在自己肩头傻笑,声音里带着一丝丝晨醒的沙哑,钻的人骨头都酥麻。
他突然希望这次任务回去之后的间隔期长一点儿。
好让这人……多看看那个内与外都是原装的程旻。
“苗淼淼的宿舍号是多少?”程旻问了一句。
俞方旭掏出手机,看到刚刚发给黄伟诚的消息已经有了回复,熟练地解开指纹锁,点开右下角带着一个红色数字1的标识。
上头的数字,让俞方旭的脸色变了变。
程旻偏头看去,表情也是一僵。
黄伟诚的信息上赫然写着三个数字:412
“或许只是巧合。”俞方旭摁熄了屏幕,把手机塞入袋里,安慰程旻道。
程旻不语,心中只说希望如此吧。不过两人在那紫荆园8号412宿舍里住了好几天了,晚上也没见着什么啊,何况这学校还有紫荆园1234567呢,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吧。
宿舍的分布是单号在左,双号在右,412应该是右边走廊的第六间。门框上用红漆填上的凹槽数字早已斑驳脱落,宿舍里打开的铁柜偶尔被风吹得发出吱呀的响声。外头的天幽暗的不行,程旻考量了一下周围,按下了走廊上的一个公用开关,意料之中的没有电。
反正也没有人住,电路早就被切断了。
在这一拍排旧,传统,最多也就是在顶上的门玻璃糊了一层报纸的宿舍中,作为两人目的地的412宿舍,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宿舍的外墙,大门和窗户上,用各种颜色的喷漆染得花花绿绿,一番派对过后的景象。窗框上还贴着许多便签纸,有的因为粘性不足而掉落,有的则是半挂着在挣扎,还有的则是卡在了窗缝中。
俞方旭抽出一张,低头仔细读了读,眉头立刻打起架来,表情非常一言难尽。
“写的什么?”程旻接过手看清楚了上面的文字后,也是凝重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了看窗户上交叠的喷漆泡沫,仔细琢磨一番,才发现上头画出来的东西,是那么不堪入目。
两个圈夹一竖……大大小小的类似图案,布满了412宿舍外墙的每一寸。便签纸上写的羞辱性话语和咒骂,对一个刚成年的女孩来说,可想而知是多么难以承受。
推开半遮半掩的宿舍门,短短的走道右侧是卫生间。左侧是浴室;宿舍内部摆着四套上床下桌的标准家具,有三章已经空了,唯有靠近阳台,角落里的那张书桌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本。封皮上,无一例外地贴着数不尽的便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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