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
重渊闭着眼睛,忽的唇角一勾,发出一声轻笑。
“这人可真不会怜香惜玉。”顿了一下,他又笑,“不过,我喜欢。”
尹墨也在用神识关注着附近,这一幕当然也收入了眼底,他果断忽视了自家尊上那句喜欢,道:“如果他们不是在演戏,这人应该是无辜的,只是我有点看不懂他们的来意。”
重渊缓缓睁开眼,眼眸虚虚眯了下,淡淡道:“白景堂是来送诚意的,白欣瑶是来送人的。”
尹墨若有所思。
重渊不欲再谈,重新闭上眼睛,淡淡道:“先休息吧,不出意外,今晚应该会有来客。”
重渊预料的不错,到了晚上的时候,小院门外果然迎来了一个人。
他披着一身可以隔绝神识的黑衣斗篷,站在院门之外,抬起手敲了三下。
“咚!咚!咚!”
声音被灵力精准的控制住,准确的传入了小院之内,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
就这么停顿了好一会,忽的一道声音响起。
“吱呀!”
小院大门无风自开,露出里面干净整齐的院落。
那人紧了紧披风,四处一看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这才抬步跨了进去。
小院旁边种着一颗五色碧桃树,三四月的时节正是桃花盛放之时,夜风一吹,一树粉白桃花忽悠悠落了满地,星辉明月之中,一红衣银发之人立在桃树之下,伴着那满树飘飞桃花,回眸看来。
斗篷人瞳孔一缩,视线一瞬间对上那双红色瞳眸,恍惚之间宛如看到尸山血海的业火地狱中一颗桃树悠然而立,白玉为枝,血桃为花,美的惊人,却也美的惊惧。
他只觉灵台一懵,一时之间陷入幻境之中不可自拔,直至一声轻笑响在耳边,带着一丝清淡闲适,“好久不见,小弟。”
脑中轰然一声重响,白景堂瞬间从幻境脱离,眼神恍惚了好半响才慢慢找回焦距。
他抬手抹去唇角溢出的鲜血,嘴唇动了动,勉强勾出一个笑来,声音却略微有些结巴,“大……大哥,好久不见了。”
重渊淡淡看着他,唇角在笑,眸底却是一片冰冷。
白景堂轻轻抽了口气,几乎费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没有跪下去。
昔日在白家他几乎将他欺辱虐待至死,如今身份调转,实力悬殊,他一个眼神便可掌控他的生死。
白景堂吞了口口水,只觉得嘴里苦涩的一塌糊涂。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如今是转到他身上来了。
第5章
五百多年前,白景堂是白家受尽宠爱的二公子,母亲是三大古族之一陆家长女陆紫琪,水火双灵根,天赋卓绝,资源无限,十三岁就到了炼气巅峰,如果不是为了等身形长好再筑基,就连筑基都触手可及。
五百多年前,重渊是白家备受欺凌的大公子,母亲是魔道落魄门派百剑门之主重鸾,身无灵根,天生废柴,资源贫瘠,十三岁还没跨入练气门槛,被亲生父亲以及整个白家视作耻辱,备受欺凌。
五百年后的现在,白景堂还是白家备受瞩目的继承人,只是由二公子变成了大公子,修为从练气变成了元婴,进境颇大。
而重渊,已然统领魔道,震慑正道,血屠妖城,晋阶仙境,成就一方地域之主,就连白家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更遑论他这个白家大少爷。
白景堂有时候不由就想,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呢,当年明明一点天赋都没有,连最简单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是白家上下最公认的废柴,但偏偏就是这么个人,在短短五百年的时间创下了这么一份让白家都要仰望的偌大基业。
如果不是那时他伸出的那只手,白家现在,大概早就不存在了。
他想到这里,深深吸一口气,双手抬起恭恭敬敬对着他行了一个大礼,“刚刚是我冒昧了,见过魔尊。”
重渊忽的就有些叹息,“白家的聪明人倒是越来越多了,当年怎么偏偏就出了那么多蠢货呢。”
白景堂干笑一声,总不能说因为父亲太昏聩了给带的,他略过这句话,转而问道:“不知魔尊对于我今日所送之人可还满意?”
重渊想起白天所见那人,眼眸微微柔和了一点,“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不错。”
白景堂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微笑道:“魔尊喜欢就好。”
重渊不欲和他多谈这些私人话题,开门见山道:“说吧,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白景堂微微松出一口气,至少魔尊还愿意听他说,而不是想起过往一袖子把他挥出去。
他整了整情绪,说出来意:“我愿将白家双手奉上。”
重渊淡淡“哦”了一声,容色依旧没什么变动,“就这样?”
白景堂怔愣一瞬,似是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无动于衷,不由道:“魔尊……不满意吗?”
重渊眯了眯眼眸,淡淡道:“我且问你,你说双手奉上,如何奉?尊你为白家之主,帮你得到白家,然后你再臣服于我?”
白景堂虽然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告诉他,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重渊笑了,笑得温和而柔雅,他轻笑着说:“白景堂,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且不说白家有你无你,我照样唾手可得,再说,天下想入我麾下的家族势力何止你一个白家,比你有能力的大有人在,你白景堂又是凭的什么资本,认为我会青睐于你?”
白景堂脸色微白。
重渊轻轻一拂袖,转过了身去,淡淡道:“若是白公子没事的话,还请早些离开,时候不早了,我也该休息了。”
白景堂整个身子都是一抖,脸上瞬间漫上一层灰败。
是啊,他白景堂除了是白家大公子,天赋卓绝,五百年已是元婴巅峰,放在哪个大门派都是真传弟子的级别,但放在魔道呢?
五百岁的化神合道都有一大把,五百岁的大乘也有几个,甚至连五百岁的仙境强者都在他面前站着,和他们一比,他连蝼蚁都不如。
但……还是有不同的,他有一样别人绝对没有的东西,只要他能下得了决心……
其实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到过这些了,但总想着或许有捷径可走,或许魔尊看中白家的势力,念着他那一点在他危难之时伸手的情分就答应了呢?都说魔尊重情,他既然已经饶过白家,兴许可以再进一步……
但现在现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让他清清楚楚的看清了事实。
如果没有小时候的那些欺辱,他看在那些情分的确可能答允他,但他曾经那样的得罪过他,能换来他手下留情,至今没有动过他和他母亲,已经是天大的善念了,想要再多,必须得付出足够的代价。
他眼神变换片刻,却迟迟下不了决断。
一旦那样做,他就没有回头路了,代价太过庞大,但那也是他唯一可以仰仗的资本……
正犹豫之间,门外又有敲门声响起,这次就没有白景堂的礼貌了,“咚咚咚”连续三声,显得急促又刺耳。
重渊“啧”了一声,有些不耐,“今夜来的人倒是挺多。”
他一拂袖,院门无风自开,露出门外一个鹅黄色宫装的女子。
正是白欣瑶。
她提着裙角走了进来,姿态款款,优雅端方,颇有一股世家小姐的风范。
白景堂今日来此本来就是秘密,他和白欣瑶虽为兄妹,但在这人人为利益驱使的世家之中,关系也没好到共享秘密的程度,他下意识想要给自己施个隐身术,但却发现白欣瑶一路目不斜视,看都没有往他这边看一眼,就好似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身边浮着一层浅浅的水波涟漪一样的东西,将他整个人完全隔离了起来。
魔尊的隐身术?
他看了眼重渊,见他目光淡淡望着面前的白欣瑶,便聪明的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就如重渊白天所说,白景堂是来送诚意的,白欣瑶是来送人的。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她走到重渊面前,款款一礼,微笑道:“大哥好久不见了,小妹在此给您见礼。”
白景堂心里止不住一声冷笑。
蠢货,一上来就攀亲戚,是怕魔尊记不起小时候被我们如何虐待的吗?这种时候撇清关系才会为自己求得一点说话的机会,哪有上赶着找虐的?
他几乎已经确定,不管白欣瑶今晚所来为何,她的目的一定是达不成了。
不出预料,重渊本就平淡的眼神瞬间冷了不少,和他说话的时候起码还有一点耐性,这会儿他直接冷冷丢了一个字,“说。”
白欣瑶似乎是噎了一下,但好在她来的时候做了很多准备,这会儿很快就调整好情绪,道:“我可用陆家至宝朱雀之心和您交换一个白家,只要您能帮我坐上白家家主之位,我可以把一半白家拱手相送。”
重渊轻笑一声,“倒是一笔好买卖,只是这东西我要夺取亦不会太难,何必要和你交易?”
白欣瑶不疾不徐,微微一笑,道:“大哥凭借修为当然可以强行取到,但无缘无故贸然夺取一个古族的镇族之宝,会让天下对您离心,魔道将再度重现五百年之前被正道鄙薄围堵的困境,而和我交易,我可以光明正大将这件宝物交给您,保准谁也挑不出一个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