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挣扎,被他一掌拍开,然此举的目的就是拖延,等他再度回首,熟悉的白影携着长剑厉风而至。他手中无剑,只能快速结符严阵以待,然下一息,胸口一阵凉意,他一怔,随即是铺天盖地的激痛。
“呃……”
他猛然回头,却见方才被他杀死的分魂此刻已经站在身后,白皙的手直接穿透他的胸膛。而对方心口依然插着长。枪,却似傀儡行动自如。
瞬息间,身后的白影也翩跹而至,分魂抽手,他瘫倒于地,冰冷的剑锋划过脖颈。
“别动。”
邵月将长剑横在亦尘脖颈,另一手将不停挣动的纵横剑扔给分魂。分魂接过纵横剑,并指结符,神剑顿时失去光彩。
亦尘倒在地上,胸口的鲜血渐渐染红地面,他觉得全身血液凝固,连骨缝里都是冰寒一片。
无名为什么要杀他?
如此冷的目光,如此毫不留情的动作……
思绪纷乱间,清冷的气息已经蹲下,一缕长发垂在他眼前,有一个寒凉的声音对他说:“百家会?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从过去而来,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他喘一口气,眼前景象逐渐模糊,但他依旧拼着最后一股力气拍地而起,手中神符光芒大耀。
“管你是谁,反正不是无名!”
他避开剑锋,神符从指间迸发,直指对方。邵月眼都不眨,也伸出一指,二人神符相对,巨大的纵横字虚影浮现于空,轰隆一声——
无忧峰一阵颤动,峰上弟子皆被惊动,纷纷往杏花林聚集。
而亦尘本是分魂来此,本命剑又被邵月控制,力量不及,很快被神文之力震得滚了两圈,吐出一口血。邵月趁机一剑粉碎他的膝盖,再一剑挑断他的脚筋。
他欲再动手,白影瞬息来到身前,手肘抵在伤处,长剑横颈,冰冷的吐息欺近:“还想让我挑断你的手筋?”
对方加重力道,胸口伤处汩汩冒血,他痛得一阵眩晕,眼神却更加凶狠,咬牙道:“你不是无名!你把无名怎样了?你怎么会有他的剑!”
他不信无名会杀他,眼前的少年虽与无名容貌一样,肯定是冒牌货。只是他没想到,满怀期待进入的最后一颗星子,里面竟然是要杀他的人。
是什么无法被天书抹消?难道是对方的杀意吗?
他心中一涩,忍不住又吐一口血。
邵月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头:“你好好看着,我就是无名。”
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霜眸,微微皱眉。
“看来你并不清楚状况,不如我来告诉你。”邵月一字一句道,“此世已过去千年,你我早就反目成仇。千年前我杀你肉身,灭你魂魄,夺你界面,而你不敌与我满盘皆输,连尸骨都是我替你销毁的。你死了,懂么?”
闻言,亦尘瞳孔一缩,似是不可置信。
邵月将他牢牢制住:“你就是个败者,既然不知死活地来了,便留下吧。”
说着,只手作符,一道隐密而诡谲的符意展现在眼前。亦尘精通神文,岂会看不懂对方的符意。这是一道傀儡符,对方竟然想将他意识抹去,成为无知无觉的傀儡?!
震惊之余,身体已经最先做出反应。他猛然前倾,脆弱的脖颈往三引剑上狠狠一抹!
来时,他只是一道神念,神念死了对本体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但如果被人制成傀儡,他将迷失在此,永远不能回去。所以脱身的最好方法就是求死。
脖颈一凉,鲜血喷涌而出,意识消失前他只能看见对方惊醒的眸子,以及溅在脸上的温血。
眼前一黑。
身体一轻。
再睁眼竟然是游离状态。
身体已经死亡,他以为自己会回归天书之中,没想到一睁眼自己竟然在原地。原身的脖子耷拉在三引剑锋上,白衣人保持着制住他的姿势,似还未回神。
看见此景他也愣住了。这好像是神魂出窍?身体已死,神魂却可以继续看到临死的场景?但他明明应该回去了,人都死了,星轨还能继续吗?这颗星子的命数应该已经结束才是。
可他等了半晌,竟然还是意识游离的状态。再看身下,原身已死,白衣人也还看着他,甚至正在慢慢抹去他身上的血。
他们身处无忧峰的杏花林,此时正是日月交替,许多弟子被刚才打斗的动静惊动,前来此处探查。但白衣人似乎下了结界,人们来来往往,却都看不到他。
白衣人松开对他的钳制,抹去他脸上的血。但他身上到处流血,很快将对方的白衣也染红。对方摇头道:“懦夫,斗不过我就求死,真是没长进。”
一言,听得他恨不得重生再与对方打一架。
然而下一瞬,事情发生变化,因为他发现白衣人起身晃了晃。与此同时,一股阴邪的幽暗的气息从白衣人身上滋长。日落西山,天光正渐渐化为夜色,白衣人被昏暗之色笼罩,竟生出几分鬼魅。
他只觉疑惑,于是飘到白衣人身前,正看见白衣人的左眼慢慢爬上血丝。而白衣人低头看自己沾染温血的手,五指伸开,攥紧,再伸开。
咦?
一旁的分魂也似察觉不妥,微微靠近:“主人……”
白衣人闻声转头,正是左脸,却与方才的气质截然不同。那人眼尾微挑,唇边噙一抹浅淡笑意:“嗯,你叫我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帅了一地的瓜子壳”,灌溉营养液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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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界主懵逼记录
此话问出,杏花林中似兴起一阵妖风,冷到刺骨的寒意从白衣人身下蔓延开,激起一阵没来由的战栗。分魂霎时警惕,背脊微微紧绷,纵横剑被他紧握在手,随时作出防御的姿态。
“你是……恶尸?”
“对啊,我是不是呢。”“白衣人”微笑作答,随即向分魂拂去一道气劲,“去地府问你的主人罢。”
“白衣人”只是轻轻一挥袖,分魂却如临大敌。带着剑气的威压势如破竹,所过之处草木摧折,杏花飞舞,庞大的剑气流将一切吞没,分魂不过蜉蝣撼树,眨眼便成一道飞灰。
暗光交错,啪嗒,失去灵性的纵横剑自半空摔下。随即,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捡起纵横剑,将剑鞘划出一个弧度:“阿尘的剑,你没资格拿。”
一切不过抬手间,旁观全程的亦尘却已震惊在原地。观白衣人气息隐晦深暗,与之前的清明霄远判若两人,若不是他一直关注全程,恐怕要以为白衣人被夺舍了。
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白衣人到底是谁。
解决了分魂,“白衣人”再不多言,径直走向亦尘的尸体。那具尸体看起来颇为吓人,衣服上全是血,地上也聚了一滩鲜红,“白衣人”沉默地将尸体抱起,然刚刚动作,身体就微微一晃。
与此同时,一道强大的气息也陡然出现,从“白衣人”身上汹涌而出,正与阴晦的威压成对立之势。刹那间,“白衣人”身上同时掺杂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一明一暗,相互绞杀。
一个清冷的声音呵斥道:谁准你出来的?回去。
另一个戏谑的声音答:你自己心神不稳才教我有机可乘,怪谁?
清冷的声音怒道:滚回去。
戏谑的声音答:你杀了阿尘,该生气的是我。嗯?你就不怕我毁了你的天衍宗?
你敢动一草一木,明日我就将你魂魄凌迟。
呵呵,你敢动阿尘,今晚我就把你的天衍宗毁个干净。
两者互不相让,冰霜从白衣人脚下凝结,一直扩散到十丈之外,就连神魂状态的亦尘也受到波及,冻得一哆嗦。眼见云开月出,柔和的月光倾泻而下,终于有一方支撑不住,白衣人的气息逐渐归于平稳,双眸覆上血色,是恶尸掌握了身体权。
恶尸微微一笑,舔去指间血迹,然后继续抱起地上的尸体,亲吻了下对方的额发,只手作符,画出一方结界,将尸体无比珍重地置入结界之中。
看着结界中漂浮的自己,亦尘全身不自在。他无法脱离此处,也无法回归身体,只能跟随原身像游魂一样飘荡,而原身正被白衣人亲昵接触。若白衣人真是无名也罢,偏偏对方似有夺舍迹象,此举实在怪异。
思索间,耳边已传来白衣人低沉而温和的嗓音:“别怕,我这就为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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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峰迎来一场屠杀。
千年来,恶尸的意识一直被欲尸封印于体内,惟有夜晚才能苏醒。然欲尸强大,即使苏醒恶尸也无法获得身体控制权。可今夜不同,今夜的欲尸心神动摇,而恶尸又被血气惊醒,趁机占了上风。
魔气大肆蔓延,半个无忧峰都被覆上寒霜,恶尸所过之处弟子们惨叫不绝,剑气如徐徐凉风,拂过脖颈拂过后心拂过一切要害。有弟子欲捏碎警符,然恶尸稍稍动手,整座无忧峰的护山大阵也尽在掌握,警符根本传送不出去。
一时间,无忧峰上血流成河,浓烈的血腥味直冲云霄。
而亦尘的身体一直被保护于结界之中,恶尸牵着他如牵一只漂浮的风筝。幸而普通弟子看不到结界中的尸体,否则黑夜的牵尸人会成为他们临死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