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意地问好友,这个做法是否新奇有趣。
无名说,住的地方分桌椅板凳柜子床,吃饭的地方分锅碗瓢盆勺子筷,衣服分上衣下裳冠带鞋,画像也分绣像全图悬赏令和遗容。
他听得似懂非懂:哦。
无名说,所以你凿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将我投影在上面,还在旁边装饰白色的绸带,是何用意?
他:因为你很重要,所以我特意把水镜做的很精致……不好看吗?
无名说,好看。
早上他起床,睁眼就是大亮的天光,翻身就是冰盒里好友的脸。
他对好友道了声早。
无名说,早上一睁眼,看见盒子里有个头在说话,你不怕?
他:不会,我反而觉得有趣。
中午,他端坐在凳子上练神文。桌子板凳和笔墨纸砚都是母亲送的,他将墨水倒入冰盒,好友的脸就从白皙变成墨色。他用笔尖沾水中人如玉的眼眸,那人的眸子也泛起涟漪。
无名说,昆仑山有一种鸾木,木心可入墨,墨遇纸千年不化,是为千年墨。
他用笔尖点上好友的鼻子,漫不经心:昆仑是哪?
无名说,北海还有一种蚕,蚕丝可作绢,绢遇火不燃,是为冰蚕纸。
他:北海又是哪?
无名说,你用的就是千年墨与冰蚕纸。
手一顿,他眼中亮起光彩,看墨纸如看稀世宝贝,于是无比隆重地将笔墨纸砚收好,再也舍不得用。
晚上,他将家藏珍宝一一搬出,杂七杂八的摆了一地。这些东西或是母亲送的,或是自己弄的,平日里藏进一个他自己挖出的冰窟,只有重大日子才会拿出来晒月亮。
好友就在冰盒里,他将冰盒里的络水倒入不老渊,好友就出现在不老渊。柔和的月光照在水面,好友身上也似镀了一层月白,整个人看着像一条白练。
他:“你怎么躺着?在睡觉?”
对方:“嗯,困了。”
水镜里的人脸色苍白如薄纸,他这才意识到最近几日他天天缠着好友说话,根本没让对方休息。
他:“……那你睡吧。”
不情不愿。
对方抬眸,眼中带着倦意:“有事?”
他一下来了精神,点头如捣葱:“有,想给你看些东西。”
窸窸窣窣,对方似翻了个身。
“好。”
这一声应让他高兴,连忙搬来一个小板凳。
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他知道强留不好,但他就是想把秘密分享给对方听。于是他坐在水潭前,一样样认真地数起家珍。
“这是母亲送的,可以吹出声。”
“这也是母亲送的,会动。”
“这个,这是我自己用冰雕的,母亲说它是筷子,其实是一把剑……”
对方眉眼低垂,似在小憩,唇边却渐渐弯起柔和的弧度。
他知道对方在听,于是继续道:“这是一块石头,从水底捡的,看着好看就留了下来。”
对方似有所觉,抬眸,一块光滑的有两块拳头大小的椭圆物映入眼帘,颜色玉白,其上还有暗纹。
“此物……”对方皱眉,“似乎不是石头。”
“不是石头?那是什么?”他惊讶地掂掂重量,五两三钱。
“这种形态,是一颗蛋。”对方下了结论。
第173章 界主日常记录
0010_奇怪的蛋
最近有个重大发现,不老渊里出现了一颗蛋。此蛋也记不清是何时从水底捞上来的,总之长得秀色可餐,还咬不动磕不烂。
他和无名想了许多办法,甚至打赌看谁先算到此蛋的生辰八字还有姻缘前程等,结果通通无果。最后两人纷纷认输,确认此蛋是个宝贝。
这个宝贝蛋说来也有些蹊跷。
以前他都是把蛋放进隐藏冰窟里,一放许多年,也没管。如今拿出来才知道这蛋穷讲究。
此蛋喜光不喜阴,喜温不喜寒,喜柔不喜硬,看见水镜里的无名就心跳加速,看见他就怏怏地装作石头。
至于这个特性他怎么知道的?
因为发现蛋的那天晚上,蛋突然一蹦三尺高,冲着水镜里无名的脸就扑了上去。他甚至都来不及阻止,那颗蛋就噗通摔进水里,溅起一溜水花。
他和无名都愣住了。
然后只见那蛋自个儿又浮起来,不倒翁似的一个人在水镜里游泳,绕着无名的脸游。
他好心把蛋从络水里解救,结果大白蛋一入手就装死,一切活性机能消失,看着和石头无甚差别。
“这颗蛋怎么还以貌取人?”他震惊了。
“不,是以气质取人。”无名替他修正,“我们容貌一样。”
好吧,他认栽。
他在无名面前的确显得自惭形秽。无名博闻广识,无名精通神文,无名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强大自信的气质。所以大白蛋钟爱无名也是情有可原……
才怪。
要不是这是不老渊里第一个出现的新生命,他早把这颗蛋煮了。
大白蛋出现后,日子里又多了一个人。
大白蛋虽然喜欢无名更多些,但他才是不老渊里实实在在的人,所以大白蛋只能和他相依为命。
刚开始的几日,大白蛋不动如山。只有无名出现时,蛋壳才会泛起玉白光泽,暗纹明灭。后来他找到了与大白蛋和谐共处的方式。
抚摸。
轻柔地缓慢地抚摸。
一旦摸起来,大白蛋就舒服得像只温驯的小猫,还会自动翻身让他抚摸得全方位无死角。
无名说,这是缺爱的表现。
行。
所以接下来几个月,他就一直用父爱感(抚)化(摸)这只蛋。但心里想的是,今天我感化你,明天我就是你父亲,等你孵化成功喊我爹时,咱们就可以算账了。
0011_天道归来
母亲每过一段日子就会来看望他,他近日掐指一算,是时候清扫现场了。
水镜被母亲屏蔽过,说明母亲不希望他接触外界。所以他偷偷摸摸将小水镜藏起来,大水镜恢复屏蔽,想了想,把大白蛋也藏进冰窟。
雷云涌动,不老渊上空突然一暗,庞大的龙身将整个天穹遮蔽。
母亲来了。
他搬出小板凳热烈欢迎。
白龙身型庞大,龙首伸到他面前时,龙尾还在冰渊上。白龙将尾巴一圈圈卷起,又缩小了身型,这才勉强进了深渊。
平日这番动作再正常不过,但最近他和无名混得多,瞧见母亲的尾巴,心思一转,目光炯炯。
“父亲,有件事我很好奇。”
“说。”
他一指龙尾:“您平时卷尾巴的时候,不会打结吗?”
凌厉的威严的目光扫过来,他缩缩脖子:“……听说有种动物名为蛇,它们特别喜欢将自己盘成各种形状,然后尾巴打结,最终不治身亡。父亲,您最好也注意一些。”
这个故事是无名告诉他的,他听后对母亲深表担忧。
“无稽之谈。”母亲冷冷回道。
好吧,他就知道母亲会否认,毕竟这种特殊癖好说来有点丢人。
等白龙坐定,他缓缓搬出一个水缸。以往这时候母亲该问问他近日情况,再考校下神文。可今日他却没有坐下说话的意思,反而起身,走到母亲跟前,作了一揖。
白龙疑惑地看向他。
“父亲,我想给您看样新东西。”他微微一笑。
这并非装神弄鬼。
无名说了,待客之道的基础是茶道,于是他今日打算给母亲沏茶。茶壶一般拳头大小,他思忖着母亲的拳头比自己身体还大,只好用冰块凿了个大水缸。水缸外层雕刻龙纹,内层用符纹形成透明隔罩。他现场用神术烧水,然后画着术法将水从高处灌入缸内。
沸水入缸如一条小瀑布,些许溅了出来,他歪头躲过。
嘿,这就叫白鹤沐浴。
洗净水缸后,他将沸水引出,再将一摞精心积攒的树叶倒入缸中,再次注水。这次待水满缸面,他又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半腰高的方体茶杯。茶汤入杯,杯中余香袅袅,他欣喜地把大茶杯抱到白龙面前,挺胸收腹立正。
“父亲,请用茶。”
深邃的龙瞳瞥了他一眼,龙爪慢悠悠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眼睛亮眨眨地看着母亲,不放过一丝表情变化。
“汤不错。”白龙面无表情。
然后呢?还有呢?
“茶壶错了,茶杯错了,步骤也错了,更关键的是——”白龙扫一眼他手边的树叶,“此叶不是茶叶,你倒的不是茶。”
“……”
好歹也是找无名临时抱佛脚学的,能不能说点好。
白龙悠悠放下茶杯,尾巴在深渊里一扫。刹那间,寒风席卷冰面,所有东西什么板凳桌子茶缸茶杯茶叶统统被扫至一旁砸成齑粉,他面色一白,不知母亲怎么就突然发怒。
“说,是谁教你这些的。”
白龙的声音在深渊里回荡,含着无上威压。他在龙威的震慑下,全身发僵,但身体没有退后一步。
“东西是我自己做的,茶道是我在书上看的。您如此动怒是否太不尊重我?”他梗着脖子站在白龙脚下,身上还有茶缸碎裂时溅上的残渣。
这些茶具他捣鼓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