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船靠近,那唯一不带面具的公子脚尖一点,整个人如一匹绸缎飞了过来。红衣随风飘荡,张扬又肆意。
谢怀尘几乎是在看见那一袭红衣时,心里咯噔一声。
“在下姓古,名月言。我等来自冥域修罗族,此来也为城主大会。天衍宗门,久仰。”那红衣公子落定于宫夷则面前,优雅地一行礼,身后还有四位婀娜女侍随行。
宫夷则见惯这些排场,倒也不惊奇,只礼貌道:“原来是冥域中人。天衍灵船不小心冲撞了各位,不知贵域的灵船是否还能运作?若有需要天衍宗必会帮忙。”
闻言,红衣公子露出几分愧色:“唉呀,说来惭愧,应该是本公子道声对不住。其实我们的船出了点问题,一时控制不住方向才撞了你们。如今恐怕飞行不便,还望贵宗能载我们一程。”
天衍灵船本就庞大,对方人数也并不多,宫夷则本着能帮就帮的想法,同意了对方上船。
“天衍宗果然不愧天下第一道门,”红衣公子笑着赞叹,“本公子代冥域多谢了。”
“哪里哪里。”宫夷则态度谦虚,“天衍宗自当助人为乐。”
二人一番交涉,最终,冥域修罗族的人陆续转移到了天衍船上。至于冥域的船只,自然就由冥域人带回去修理。
冥域众人一上船,天衍弟子个个像参观动物园似的围了上去。小弟子们大多下山次数少,更关键的是,冥域之人很少踏足人界,常年都在地下鬼域居住,所以更是难以接触。如今来了这么多冥域人,天衍弟子难免好奇。
谢怀尘也好奇,但他更警惕的是那位领头的红衣公子。那人气息纯正,有冥域特有的鬼气,面容也陌生,可无论从背影还是身形都与剑魔柳厌青一致。谢怀尘附在柳厌青身上那么久,此人一言一行他都有所感触,面前的红衣公子真是太像柳厌青了。
“嗯?这位小修士,你为何一直看本公子?”含笑的声音传了过来,红衣公子转着一把折扇瞥向谢怀尘。他是冥域领首,又是唯一一个不带面具的男子,天衍众人的目光难免都聚集到他身上。而他这么一开口,弟子们的目光又通通转移到谢怀尘身上。
谢怀尘与他四目相对,坦然道:“阁下与我一位故人气质相近。”
红衣公子一挑眉:“哦?那可真是有缘,不知小修士故人姓甚名谁,说来听听?兴许本公子见过。”
谢怀尘不动声色地道:“此人风华绝世,想来月言公子肯定听过。”
“还请告知名讳。”
“那人名叫,柳临渊。”
“柳临渊”三字一出,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秒。红衣公子的眸中有一刹的愣怔,谢怀尘就揪准这一秒的愣怔,完全确定了面前人是柳厌青。本来他想说对方本名,但思及对方既然有备而来肯定对自己的名字有所预料。所以他特意说了一个始料不及,并且除了柳厌青其他人都不会有反应的名字——柳临渊,柳厌青的父亲。
果然,效果很好。
想到这,谢怀尘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陡然拔剑而起!
“哼,装什么装,你这个败家子化成灰我也认得!”
水寒剑裹挟着纵横剑意朝柳厌青一剑劈去。这一剑太过突然,莫说柳厌青,就连一旁的邵月都没想到自家师弟会陡然发难。
谢怀尘也懒得管柳厌青为何出现在这,反正他看见此人就来气,不管是画中境里的前仇还是七百年前柳家的旧怨,他都觉得此人该打,于是一剑砍了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
长老们自是被谢怀尘的举动惊得眼皮直跳,莫说这位月言公子是冥域贵客,就算冥域真与天衍宗有仇,这两域交战还不斩来使呢,如今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说时迟那时快,柳厌青折扇一摊,符意如水,谢怀尘的剑意被他一挥手,轻易击散。一刹那的灵力波动,弟子们不觉得,长老辈们却暗自心惊,原来这个冥域公子竟是洞虚高手!
一击不成,谢怀尘不服气,还想再来一次,却被邵月拉住。
“冥域乃道门盟友,不可伤。”
诸位长老们一听,纷纷赞同。
“对对,谢小辈,你是不是跟这位月言公子有误会?”
谢怀尘霸气地长剑一横,指上柳厌青的鼻子:“没误会,有私怨!”
柳厌青眸中沉凝,眉眼也弯了起来:“对,我与他的确有私怨。”
居然顺着谢怀尘的话认了。这倒是连谢怀尘也没料到的发展,他本以为这只剑魔会死不认账,说不定还要反咬他诬陷。哪知在他惊讶的一瞬间,柳厌青居然主动攻了过来。
以扇为剑,纵横剑意抵着另一道纵横剑意,柳厌青俯身来到谢怀尘面前。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柳厌青低头悄声传音:“不错啊小子,进步了。但你得给我说清楚……柳临渊这个名字,你从哪儿听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可能是史上反派掉马最快的一次。
第111章 九只狐狸
柳临渊是柳家家主,更是曾经的东域尊主。七百年前这个名字震慑一方,六域无人不知,可七百年后柳家没落,梅家取而代之成为道门第一世家,柳临渊的名字更是查无所踪,可谓唏嘘。
谢怀尘想着,沧海桑田,如今还念着柳家的,恐怕除了他就只剩面前这个柳家嫡子了。
“我如何知道这个名字,你猜啊。”
谢怀尘剑锋一撤,转而聚符意于手,困住柳厌青后路。可惜他学艺不精,困阵中偏偏还有一道缝隙足够柳厌青逃离。柳厌青抓住那一丝缝隙回身欲撤,结果迎面撞来一道琴音。前有剑意,后有琴音,柳厌青不得已孤身相抗。
剧烈的灵力波动让灵船一阵摇晃。柳厌青一指邵月:“本公子与他有私怨,你个琴修插什么手?”
邵月一拂琴弦:“抱歉,手滑。”
见此,四位冥域侍女意欲上前帮忙,结果又被无形的阵意困在原地。她们急忙寻找始作俑者,结果正见一书生捏着符纸念念有词。
“你个书生,拦我们作甚!”其中一位侍女气道。
沈略符纸一扬,阵法初成:“各位姑娘言重,此阵本就一直在此,是姑娘们踏入阵中,与沈某何干?”当然他不会说自己是算到对方会从此路经过,于是早早备下阵法。
柳厌青被两面夹击,一扇破琴音,一指拦剑意,打算以境界压制敌手。结果洞虚境的威压刚出,就被一股更强的力量镇压下来。他瞬间冒了冷汗,不知这股力量从何而来。而谢怀尘趁他露出破绽,水寒剑早已刺来。这一剑又快又准,直直对准要害,血顺着脸颊流下,水寒剑在红衣公子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众人本以为这剑会刺入脖颈,哪知剑锋一歪,最后居然只画花了脸。四下寂静,柳厌青惊讶地看向谢怀尘,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不伤他:“你……”
话还没说完,一道拳风呼了过来,谢怀尘一拳打在某人脸上,把某人打得一趔趄:“你什么你,看打!”
“……”
没成想,谢怀尘的打架居然是拳头招呼。修者入道之后,肉身会越来越强健,普通的拳脚不足以致命。特别是境界低的人对境界高者拳脚相向,一般没什么效果。谢怀尘所为与其说解怨,不如说泄愤。
柳厌青第一拳头就被打蒙了,第二下才反应过来。他一把拦住谢怀尘的拳头,脸上正青了一块:“打人不打脸!”
谢怀尘呸了他一声:“你这种人就该打脸!”
说着,两人竟是相互动手,转眼扭打在一起。谢怀尘扔了水寒剑,一个拳头招呼上小腹,两个膝踢就要把人打趴。对方也不甘示弱,折扇往谢怀尘脸上一摔,趁着一瞬的挡光就要把人踹走。
宫夷则看得眼角直抽,算是彻底信了这场私怨。起先他不出手,纯粹是本着修界强者为尊的想法,现在见月言公子堂堂洞虚大能居然和一个金丹弟子拳脚相向……摆明了就是放水,看来二人的确相识,根本不需要他掺和。
显然其他围观群众也意识到这一点,纷纷收回劝架的手,任这俩继续打。沈略甚至饶有兴趣地走到邵月旁边:“谢师弟何时与冥域中人有了接触?看样子还有恩怨。”
邵月收剑入琴,根本懒得理打架的二人。
柳厌青一掌呼开谢怀尘:“你这个小修士,打就打,为何手下留情?”这是他疑惑的。按理是他害了谢洛衡,谢怀尘理应恨到想杀他,可为何对方只见愤恨不见杀意?这小子在想啥?
谢怀尘抹了把嘴边血。他境界不如柳厌青,打起来更吃亏,闻言反问:“你又为何手下留情?”他也不懂,明明剑魔柳厌青杀人不眨眼,为何对他却丝毫没有杀意?当年在画中境不是天天想杀他?现在转了性子,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柳厌青拾起折扇,“有人把你养这么大,杀了可惜。本公子心善,饶你一死。”
“巧了。”谢怀尘也从地上爬起来,“我也觉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杀了可惜,不如多打一打,还能出气。”
柳厌青只觉荒谬:“不可理喻。”
谢怀尘也召回水寒剑:“假意惺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