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地一声。
一道黑影从角落里蹿出来,顾与眠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扑倒在了地上!
但这次后脑勺磕到的不是地板, 而是皇宫柔软的地毯,发出了一声闷响。
借着天光, 顾与眠有了某种预感。果不其然, 再定睛一看,踩在自己怀里的小家伙……
小雪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灰蓝色的瞳孔眯成一条线, 柔软的肉垫踩在顾与眠唇上。
顾与眠:“……”
要不是周围的场景不太一样,真有点怀疑是穿越到了过去,和团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是梦吗?
而且,眼前的这个‘团团’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显得还要更……怎么说,无害?
眼睛是很澄澈的银蓝,爪子也一点都不锋利,只不过那傲慢不满的小表情,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顾与眠的眼神不禁软了下来,伸手把自己的小雪豹抱起来。小雪豹很顺从地被顾与眠举着肋下抱了起来,揉揉爪子,嗓子里懒洋洋地发出呼噜声。
“乖团团。”
这句话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机关。
小雪豹自己慢慢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自己的爪子,然后又看顾与眠,很生疏刻意地把表情从‘舒适亲昵’调整成‘不悦震怒’,然后——
“咪!!”愤怒的小奶音。
小家伙不满地瞪着顾与眠,尖锐的爪子伸出去又缩回来,迟迟挠不下去。怎么回事?这个人类有什么强大异能吗?
顾与眠:“……”
顾与眠心脏颤乎。
好可爱,太可爱了。
还会‘咪’!
朔寒一定是知道自己幼崽形态的小奶音有多‘不够威风’,因此之前假装幼崽的时候,基本不怎么出声,刚开始顾与眠还以为是声带有什么不适呢。
可以确定是真正的幼崽版本团团了。
虽然很想多陪这个可爱团团一会儿,但是……
“团团,”顾与眠亲了亲它的小耳朵,“我可能得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因为未来的你现在正需要我。”
是的,要赶紧醒过来,去陪朔寒才行。
朔寒一定很需要他。
之前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在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顾与眠不是傻子,或多或少会有猜测,但现在看来,真实的事情一定比他猜的要严重得多,但朔寒一直自己背负着。
想到这里心脏就开始一阵阵生涩的疼。
小雪豹哼了一声,露出‘要走就走,一点也不稀罕你’的傲娇表情,却在顾与眠转身的时候,两爪下意识扒拉住他的袖口、钻进顾与眠怀里。
然后自己生起自己的闷气来。
顾与眠:“……”
真的太可爱了,可以把梦里的崽崽带出去养吗?
门就是这时被推开的。
着装得体的皇室总管带着仆从,窗帘自动升起来,是早上了。
“殿下,允许我向您汇报今天的行程安排——原来如此,顾先生已经到了吗?”
梦里的人,竟然没有对顾与眠的出现感到疑惑。
小雪豹从顾与眠怀里冒出个头来,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听。
“顾先生,麻烦您帮殿下洗漱,一个小时后有老师会来。”
皇室总管躬身退去,几个仆从垂首立在寝宫的四角,一片空旷的华美房间又恢复了寂静。
顾与眠对这‘梦’的进展越来越疑惑,依言给小雪豹洗了个暖呼的澡、再梳梳。小雪豹身上打结的毛好多,不知是太调皮了,还是平时根本就没人细心照顾,只能自己舔一舔。
这个猜测的可能性让顾与眠又难过起来。
就连长大后的大魔王团团都无法抗拒的顾与眠牌梳毛毛,这么一通下来,还有点别扭的小家伙一下子软和多了。
这之后,家庭教师果然按时到来,给小团团上课。在吃午饭的间隙,顾与眠终于忍不住询问了一下侍者:
“请问现在是什么年份?”
侍者恭敬回答:“新星历212年。”
……竟然是三十多年前,这时的朔寒还不到十岁吧。
顾与眠已经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个梦。如果是他自己的梦,不可能虚构出这么多真实的细节,不过这又是哪里呢?朔寒的记忆?还是朔寒心里的世界?跟现实的时间流速是多少?
一无所知。
小雪豹霸道地不让顾与眠离开,而神奇的是,好像整个皇宫都默认了顾与眠的存在,看到一个人类整天跟在皇子身边也不觉得奇怪。
就这么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据顾与眠的观察发现,皇宫里的人对团团的态度很奇怪。首先是从来没见过团团的父母,其次,仆从侍女们也是用一种恭敬、谨慎、掺杂着一些微妙轻蔑的态度。
顾与眠到来以前,对小雪豹的照顾是很敷衍的。
“……”
作为连总管都要尊称一声‘先生’的人,皇帝皇后他管不了,区区几个侍者还是能管的。顾与眠换选了几个心地善良的侍从上来,平时生活的氛围终于轻松了不少。
被顾与眠养着养着,小雪豹也从一开始警惕别扭的小家伙,开始变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
是把他当保姆了吗?顾与眠忍不住戳戳小家伙的脸。
当然,顾与眠不知道,小雪豹训练体能时遇见了小伙伴,扬着下巴颇为傲慢地‘咪咪咪’一通介绍顾与眠,说的是:
“这是我的童养媳,现在来照顾我,长大之后就会嫁给我。”
小朋友们都用艳羡的眼神看着它,更崇拜皇子殿下了。
……对了,也是在顾与眠的促成下,团团从一开始的闭门不出,现在也会参加一些活动了。
在这里体能训练的都是一些同样贵族的小崽子,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哪有什么城府,因为团团在训练里表现得厉害极了,很快就都变成了它的小弟。
但那个从曾经侍者那里听来的,‘白化种’的称呼,始终让顾与眠觉得不舒服。可是要怎么澄清呢?这个世界又没有雪豹这种物种的概念。
就这么又过了一两个月,天气进入初秋,下了好几场阴冷的雨。
顾与眠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直到这天的傍晚,销声匿迹了许久的皇后忽然要召见皇子。而且并不是正式的召见,是派了一个侍者来,而这个侍者的眼神闪烁、显得极其恐惧。
不能让团团去,这是顾与眠第一个反应。
“团团,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他把小雪豹交给值得信赖的侍从,不顾小家伙张牙舞爪的强烈反对,自己走进了室内。
血腥味。
很浓,很刺鼻的血腥味。
“……”
顾与眠第一个反应是把门给关上了。
这个疯女人。
“怎么是你?”女人百无聊赖地撩了撩长发,“那个小杂种呢?让它进来,妈妈要死了,它不想见妈妈一面……”
“他不是杂种。”顾与眠打断了她。
顾与眠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这是朔寒的记忆,或者说内心世界,也就是说,这些或许是实际发生的。
真实世界里没有顾与眠,还不到十岁的小团团,会兴高采烈地来见许久没见的母亲,然后眼睁睁看着她——
“算了,我等不及了。”女人等了一会儿,不耐烦起来,握着一个模样袖珍的枪,满不在乎地往太阳穴扣下扳机。
‘砰’。
鲜血溅到顾与眠的脚边。
顾与眠后退一步,心里的怒火愈烧愈旺,有种呕吐的冲动。
“你让那个杂种进来看看,”女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却有种过于阴森的感觉,顾与眠可以确定,她是憎恨厌恶着小雪豹的。
“让它进来看看,我就是被它害死的,这个怪物亲手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哈哈哈。没有人会爱它,永远也不会有,它就是个刽子手……”
“你是被你自己的狭隘害死的。”
跟朔寒一点关系也没有。
女人一愣。
顾与眠强压下翻腾的怒意,走到女人身边,低着头看她:
“我爱他,以后也会有很多人爱他、喜欢他、感激他。”
“但是你不一样,永远不会有人爱你。”
“你只是因为自私,而给予了他生命,但是你不配当他的母亲……这么多年来,你有抱过他一次吗?你知道他什么时候生日吗?”
这么久的不闻不问,寥寥可数的几次见面,都是在对自己的儿子冷嘲热讽。
女人剧烈地咳嗽起来,撑着最后一口气,同样怒不可遏:
“你让那个下贱的白化种进来,要不是它生下来就这么没用,我早就解脱了!是它害死、害死了我,连累了我的一生!!”
“我只是后悔,没有在它刚出生的时候,就掐死——”
“够了。”
顾与眠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恶,又很可悲。
她也许不会知道,就在几年后,朔寒会觉醒成为SSS级精神力拥有者。她一生都在追求强大力量,却在最近的地方与它失之交臂。
但这几乎是一种必然,因为作为母亲的她,糟糕透了。
恐怕即使提前知道小雪豹会觉醒强大力量,也不会因此变得爱它——因为她从未把朔寒看作亲生儿子,所以她也永远不配知道,朔寒究竟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