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昕从盥洗室出来时,脸上的温度已经降下来。她瞥见齐愿的嘴唇,整个人像又被烫了一下似的移开目光。
这时候门铃被按响,她很快地走到门前,从猫眼往外望去,门外站着一个戴黑色鸭舌帽的快递员。
他捧着一个纸箱,喊道:“有人在吗?”
陆昕和齐愿都已经换上了校服,因此放心地旋开了门锁。
快递员将箱子交到陆昕手上,让她签了个名,便匆匆下楼离开了。
陆昕抱着这个并不很沉的纸箱,走到餐桌前放下,又去厨房拿了一把剪刀。
她仔细地浏览了快递单上的信息,有些吃惊地说:“齐愿,这是你爷爷寄来的!”
齐愿马上从窗边走了过来,若有所思地看着纸箱,默许陆昕把她拆开。
陆昕用剪刀拆开了纸箱上的胶带,仔细一看,里面是齐老爷子给齐愿置办的新身份证、护照,以及一个崭新的智能手机。
齐老爷子的效率很高,不过两天就查出了卡车司机的目前下落。
司机的详细情况都被打印在几张A4纸上,白纸黑字像一面履历,端正地记载了他碌碌的一生。
他名叫熊志勇,四十五岁,不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老家住在一个比较偏远的小县城,没有结婚生子,家庭条件不太富裕,父亲去世很久,尚且只剩下一个年迈的母亲。
在交通肇事前,熊志勇没有任何违法行为,可以说是一个相对本分的人。和他一起共事的司机,大多口径一致,纷纷都说他平时很老实,几乎从不惹事。
他从事货运工作已经有十年经验,算是比较丰富,因此许多雇主对他十分放心。
陆昕坐在餐桌前,舀了一勺牛奶麦片慢慢咀嚼着,腮帮子被撑得鼓鼓的:“他的生平看起来挺普通的。”
她的吃相宛如一只圆滚滚的小仓鼠,有一种袖珍迷你的可爱,齐愿看了几眼,忍不住扬起嘴角,点了点头。
“他给很多家公司都运过货。”齐愿的食指无意识地叩击桌面,似有所悟,“大小公司都有,其中也包括了李家、林家……却没有齐家。”
她沉思片刻,又说:“不过这也不能说明,齐家因此就摆脱了悬疑。”
陆昕咽下一大口麦片,嘴巴周围糊了一圈牛奶渍,她有些天真地问:“我们能直接去找熊志勇问一问吗?”
齐愿从桌旁抽出几张餐巾纸,递给她,又虚指了一下她的嘴角,一边笑道:“这可能不太适合。”
陆昕迷茫地眨眼:“怎么了?”
“如果熊志勇是受齐家所托,不排除威逼利诱的可能性。他知道自己会进监狱也要坚持犯事,就说明这个人给他的报酬非常丰富。”
陆昕恍然大悟,红着脸用餐巾纸草草地抹了一下嘴角。
她猜测道:“熊志勇……会需要什么报酬?钱吗?”
“纸张上写着,熊志勇的母亲罹患了阿尔茨海默病,现在已经被转移到了本市的疗养院。”齐愿指着白纸上的字句,缓缓地说,“……他在A市工作了几十年,手里有了一些积蓄,却一直没能结婚。这或许是因为他不仅工作薪水低、背景清贫,还必须劳心劳力地照顾自己老年痴呆的母亲。”
陆昕闻言,低头将疗养院的名字输入搜索引擎,简单查找了一下。看完搜索结果,她吃惊地说:“这个疗养院竟然挺高级的,以熊志勇开货车的微薄工资,肯定出不起高昂的费用……”
齐愿颔首:“可能委托他制造事故的人,就是以帮忙照顾其年长的母亲作为代价之一。”
如果这个猜测正确的话,为了自己生病的母亲,熊志勇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把幕后黑手供出来。
陆昕猜测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这个疗养院,从他母亲的口中获取一些信息?”
齐愿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也正有此意。”
离上学还早,两人穿戴齐全,背着书包缓缓走出家门。现在已经六点多钟,天色亮透,街道上行人陆陆续续,并不算很多。
避开了上学和上班的早高峰,她们坐上了一辆空荡荡的公交车,车里乘客稀稀疏疏。陆昕找到一个双人座位,拉着齐愿坐下。
齐愿掏出自己的新手机简单注册了微信和企鹅号,原来的账号自然不能再使用,但是还可以重新上去看看。
她的账号一向有隐身的习惯,所以也不用担心被发现诈尸,便放心地输入了账号密码,点击。
一登陆上去,大量信息如同雪崩般扑面而来,大多数都是不熟的同学发来的一些对齐愿遗憾和缅怀的留言,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被她极快地过滤掉了。
但其中一条陌生账号的信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会下地狱的你会下地狱的你会下地狱的你会下地狱的你会下地狱的你会下地狱的你会下地狱的你会下地狱的”
猩红尖锐的字体仿佛要透过屏幕化为双手,一把扼住她的喉咙。
齐愿眯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点开发信人的信息。
这是一个不认识的账号,从来没有添加过,昵称空白,连头像都是系统默认的。
陆昕在旁边看见她的屏幕,顿时脸色一白:“太过分了!这是谁?”
齐愿缓缓地摇摇头。
陆昕看了她一眼,担心地说:“你别在意,应该是个心理扭曲的人搞的鬼。”
齐愿笑了一下,轻声说:“没关系,我不在意的。”
她扫了一眼陌生账号的数字,默默地记下在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短,明天争取长一点……谢谢大家的支持(?ì _ í?)
第26章
十分钟之后,两人来到教室,距离上课还有些时候,刘蒙蒙把身子转到后面去,正趴在纪欢言的桌子上,和他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
陆续和齐愿走回各自的位置上。看着絮絮叨叨的两个人,陆昕不禁有些好奇,侧身拍了拍同桌的肩膀:“讨论什么呢?”
刘蒙蒙被吓了一跳,转头见到是自家同桌,这才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小声嘀咕道:“我还以为是李裳璐呢,吓死我了……”
陆昕忍俊不禁:“你被她搞出心理阴影了?”
刘蒙蒙大大咧咧地说:“她哪儿算是阴影,应该是全班人的噩梦!一天到晚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不知道别人以为她眼睛顶在脑袋上呢,要不是看她比我有钱,我早就掏拳头砸她脸上了。”
纪欢言也连连点头,觉得她说得对。
“行了,大家都知道你能耐。”陆昕哭笑不得,“你俩刚刚鬼鬼祟祟地在说什么?”
“哎,你要跟我唠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刘蒙蒙神秘地一笑,“知道下周五是什么日子吗?”
陆昕想来想去,大脑一片空白,试探地看着她:“你大寿?”
“……还早呢!害,我就知道你没记住我的生日!”刘蒙蒙丢给她一个“我对你很失望”的眼神,“是校庆time啦!A中第六十八周年的校庆日!”
陆昕和齐愿对视一眼,恍然大悟。A中的校庆的确就在这几天,每年都会举办庆祝晚会,相当精彩隆重,应该算是所有学生心中最期盼到来的节日之一。
“高三狗的生活真是生不如死,题海无边哪……”刘蒙蒙右手托腮,悠悠长叹,“好不容易校庆一次,终于有半天时间可以不用上课了,美滋滋!”
陆昕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复杂起来。
往年的校庆日算是她的噩梦,一听到这三个字便不寒而栗。
因为半天不用上课的原因,所有人都会聚集在学校的大礼堂,关键每个班级认真准备的表演节目。大礼堂中热闹非凡、掌声雷动,映衬得陆昕的惨状更加狼狈不堪。
趁着所有人都在礼堂,李裳璐便会把陆昕堵在女厕,一手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扣在女厕所的洗手台上,一边用线条粗硬的记号笔在她的衣服上、手脚上,甚至脸上肆意涂鸦。
“哈哈哈哈哈,我来写一个。”李裳璐拔掉记号笔的笔盖儿,随手丢在台子上。她看着陆昕不断颤抖的苍白身体,咬唇一笑,提笔在她的肩胛上一笔一画地写道“陆昕是个丑八怪”。
旁边一个卷发女生笑道:“我最近新学了一个词,公交车。”
有人阴阳怪气地问:“公交车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有很多男朋友吧。”卷发女生说,“不过看陆昕的样子,谁会喜欢她呢?”
李裳璐啧啧两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可怜啊昕昕,没有人喜欢你哦!”她又画了一个爱心,再打上一个巨大的黑叉。
陆昕挣扎着抬起头,又很快被按倒在洗手台上,她的头发泡在水池里,头皮又冷又冰,肩背上有无数支笔在游移。
有人哈哈笑道:“别急着走呀,还没写完呢!”
水流顺着发梢向下滑落,滴在她的睫毛上,陆昕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她的校服背后已经被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字。“丑八怪”、“穷鬼”、“没人要”、“怪里怪气”、“死人脸”……
李裳璐拍了拍她的头,很怜惜地看着她:“你这件衣服恐怕以后不能穿了,我帮你洗一洗吧?”说完,她向后抬了抬下巴,马上有一个人走了过来高高举起水桶,将冷水劈头盖脸地泼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