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对峙似乎让时间都变得冗长起来,下一秒,沉重拖沓的声响突然顿停,沈慕遮被一股力量猛得推开几步,便见他原本站着的地方窜过一道黑影,而后江恨庭手中瞬间亮起符咒,朝那道黑影拍去。
沈慕遮这才看清了原本朝他扑过来的是什么东西。破烂的衣物挂在一具满身尸斑面色青黑的尸体上,一双翻白的眼里有着不寻常的黑气,面目狰狞地朝他们而来。虽然如此,这具尸体的灵敏度倒是很高,不但能在瞬间朝他攻来,还能灵活地避开江恨庭的符咒。
不过从刚才靠近的声音来看,尸体绝对不会只有一具,沈慕遮抬头朝玉漏与姬兰疏的方向一看,果然在黑暗之中,正缓缓挪来一片黑压压的尸群。
沈慕遮扑过去将玉漏与姬兰疏拉开,皱眉道:“走。”
那些尸体见被发现,也不再缓步前行,瞬间飞扑过来,身手矫健地完全不像个死人。
沈慕遮看了一眼四周,朝江恨庭道:“这附近并无异象,怎么会突生这么多尸人?”
“定然有人做了手脚,尸变总不至于无缘无故。”江恨庭提剑逼退一具尸人,沉着眸又掐出一张符咒,正烧中那尸人肩头,只听那尸人发出一声刺耳又难听的尖叫,其余尸人听罢,情绪似乎动荡不安起来,沈慕遮正专心对待眼前的尸人,突然听得玉漏一声尖叫。
“啊!师姐!”
沈慕遮循声望去,只见两具尸人前后夹击,将姬兰疏围困其中,姬兰疏被逼得节节败退,身后的尸人见机在她身后偷袭,姬兰疏脚下不稳,那尸人猛得掐上她脖子,遍布尸斑的手骤然收紧,将姬兰疏紧紧地禁锢在自己掌中。
玉漏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手中顿时放出灵符朝姬兰疏颈肩尸手击去,姬兰疏因为那尸人越收越紧的手掌,又因为背对着摔倒没有支撑起来的点,竟毫无还手之力,被那尸人掐得眼球翻白。好在玉漏的符咒有效,打在尸人手上灼出一团焦黑,姬兰疏才得以喘息,当即也不用剑了,对这具尸人大感恶心,想也不想,朝对那收了攻击的尸人毫不吝啬地爆出一圈符咒,将他圈在符咒内再无躲避的机会,手中驱策,那尸人周身顿时围了一圈发光的黄符,金光炸裂,那尸人便再不动弹。
姬兰疏看着那具尸人的眼光嫌恶万分。摸着方才被掐着的脖颈,剧烈地喘息,呼吸好不容易重新入口的新鲜空气。
玉漏有些担心地跑到姬兰疏身边:“师姐你还好吧?”
姬兰疏似乎没听到一般,目光仍旧在那尸人身上久不移开,直到玉漏的声音再次响起。
“师姐,你把符咒都用在这一个尸人身上……是不是有些过于浪费了?”
姬兰疏这才收回了目光,她朝玉漏看了半晌,握着剑的手微微收紧,指节发白。
姬兰疏惊魂未定,自她在莱君山拜师学艺,她从来没有再下过山,也不知山下异物会如此难缠,死亡这么近的接近她。沈慕遮天资聪颖,这两天的接触下来,姬兰疏已经认得明明白白,她虽比沈慕遮早入莱君山,但如今沈慕遮信手掐灵符毫不费力,而她还需要带着事先备好的符咒,拼尽全力才能将一个尸人赶尽杀绝。
沈慕遮的资质,确实不是吹出来的。意识到如此的姬兰疏才发现自己有多么不自量力,符咒已经全部用在了那个尸人身上,而此时他们将要面对的,还有几十个尸人。
在她失神中,又有尸人趁她不备摸了过来,沈慕遮与这些尸人周旋一番,已经大概摸清了这些尸人的攻击习惯,打退迎面朝他扑来的一具,他见姬兰疏似乎还陷在刚才的惊吓中没有回神,脚下勾起一颗石子便朝那尸人打去。
玉漏见状也护到了姬兰疏面前,那尸人吃了亏,退出几步虎视眈眈地看着姬兰疏。
姬兰疏这才回过了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即振作精神又提起了剑。这会走神对她并没有好处。没了符咒,还有灵力,她将灵力灌注入剑中,扫掉了另一具尸人的一条手臂。
这些尸人看着迅猛敏捷,可实际对战下来,沈慕遮只觉这都是一群花架子,唬人用的。看着声势浩大,却没什么真实的破坏力,沈慕遮打了一阵,只觉这些尸人只想来耗他们体力,朝江恨庭那里看了一眼,后者也正朝他看来,似乎与他想到了一块去。
明白与这些尸人多纠缠下去毫无意义,他们的攻击敏捷,拖下去也是浪费体力,沈慕遮朝江恨庭喊道:“师兄,布阵吧。”
将他们锁在一处,一网打尽。
江恨庭也不犹豫,当即画阵,两人分工明确,为了保证没有漏网之鱼,他们将阵列扩大,道袍在黑夜中翻飞猎猎,两人在阵眼相遇,击掌相连,阵线合一。
法阵顿时在黑暗之中泛出金光,那些尸人来不及逃跑,被法阵的金光灼得蜷缩在地,一瞬间便倒了满地,翻白的眼中黑气顿消,再没了面目狰狞的邪气。
一地狼藉,玉漏跟着姬兰疏走了过来,一脸担忧:“涯师兄的气息彻底探不到了。”
“有东西想拖延我们的时间。”沈慕遮下了定论。
“难道涯师兄真是被劫走了?会是谁?”玉漏想不明白,“师傅与师伯明明封山查验过,也特地又加强了戒严防备,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偷带走涯师兄啊。”她着急,又帮不上忙了,急得小脸都快皱一起。
沈慕遮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件事确实有很多疑点,但哪个猜测似乎都说不太通:“师傅与师叔既然放心两人一起离开,那定然对莱君山的安全有信心,如果真有人混了进来,那道行或法力必然要超师傅师叔一截,这个人混进莱君山,只为了截走涯师兄,他图什么?还是涯师兄跟谁结了梁子,仇家找上门来了?”
“涯师兄向来与人和善,从来没见过他跟谁急过眼,怎么会有仇家呢?”玉漏当即就否定。
那另一种说法就更说不过去了,就像江恨庭说的,他昏迷了这么长时间,醒来谁也没知会,留下一纸书信就说下山去了,这种这么突兀的事实,正常得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这种哪个角度都说服不了人的解释,现在看来真的太刻意了。
姬兰疏道:“再猜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还不如现在去追。”
“可我已经探不到涯师兄的气息了。”
“分开找。”江恨庭接话道。
既然已经没了明确的方向,那只能靠最初的方法。
沈慕遮点头,话还没说出口,姬兰疏已经上前一步走到江恨庭身边:“我与江师兄往东去,师弟你与玉漏走西边。”
沈慕遮自然知道姬兰疏在想什么,她经方才那一瞬明白山下并不似还与在莱君山一般,逞逞口舌之快也一日好过一日,山下危机四伏,她自己说不定都保护不了,若是跟玉漏一路,指不定遇到危险两人都无法应对,而她才与自己争锋相对过,跟他一路指不定还过不去心里这坎,于是只剩下了江恨庭,道法在她之上,也并未有多大冲突,相伴找个人,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当下也不反对,带着玉漏离开之前,沈慕遮道:“有什么事,传音。”
离开之前,沈慕遮只觉身后传来一道视线,再回过头,身后空空如也,便带着玉漏一道朝西找人去了。
行至后半夜时,玉漏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沈慕遮无法,只得将她背起,这一片地都是荒郊野外,沈慕遮只得加快了脚步,等沈慕遮找到了客栈,玉漏已经趴在他肩头睡着了。
夜已深,黑漆嘛唔的本也找不到什么线索消息,沈慕遮便打算等到了第二日再启程。刚刚吹熄了灯,却听外头一阵骂骂咧咧,声音极其熟悉,沈慕遮开了门想看个究竟,却对上了一张还算俊朗却神色不善的脸。
那张脸瞪着一双同样神色不善的眼,对着沈慕遮眨巴了两下,回头掏出几张银票往掌柜胸前拍了拍:“给我安排房间,这些都是你的。”
掌柜拖着银票一脸为难:“客官,这真不是我不想让你住,这店里最后的两间房已经让这位道爷住去了,本店真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你了啊。”
沈慕遮看了看他身后,空无一人,竟然是一个人来的。
沈慕遮跟他打了声招呼:“萧大公子。”
萧壁又将目光投到了沈慕遮身上,朝他房间内望了眼。而后又将银票从掌柜手中拿了回来,塞到了沈慕遮手中:“你一个人啊?你说你们师兄弟占两间房做什么,你这间让我了,你跟你师兄弟挤挤。”
沈慕遮:“……”
这人还挺厚颜无耻的。
萧壁自然不知道沈慕遮是与谁在一起,只当他们离开凤角镇后,仍旧三人同行。萧离那边他没有再跟,毕竟萧离此去他也想不明白他要去做什么,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没什么目标又吃力不讨好,干脆回了萧家,却被他爹赶了出来,让他跟着萧离学着点。这有什么好学的,萧壁有限的耐心都磨完了,干脆一个人出来四下转转。
他知道沈慕遮与萧离走得近,也没什么好气,不过现下只剩了一间房,他转悠到现在也已经很累了,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躺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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