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仙、佛、神这三列上,目前还空无一魂。
这是自然,进入此三界,便修得了长生,从此不受地府管辖,不用再受轮回之苦。人妖千千万,这样幸运之人万不取一。
轮回盘有其判定法则。
可能是从人列进入,而后被投入妖列。
又或许是从人列进入,其后由于穷凶极恶被投入鬼列。
又或者前世是人,来世还是人,只是命格不同了。
颠倒来回,玩魂弄魄。
还有一种情况。便如方才那佛陀。他出轮回盘后,竟来到了人列中。
白骄对此曾有耳闻,便是所谓仙佛神下凡历练,游戏红尘;红尘一遭,磨练心智;又或许是去普度众生。
如同一场游戏般,一世结束,他们会更好地回到原本轨迹上活着。
长生,有时候意味着无聊,意味着若做过错事,有漫长余生去悔恨。
是以有时候,长生也是一种折磨,能折磨得人自爆。
白骄才一千多岁,还未曾到这个境地。只是若是此行救不回肖涟,难保不会用余生去悔恨。
若救不回肖涟,肖涟便要再受一次轮回之苦。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均是折磨。肖涟短短此生,活着多难。下一世哪怕他投身帝王家,也躲不开这些折磨。
白骄不知自己赋予肖涟长生是对还是错,但他万分想让肖涟陪着自己漫长的一生。
后悔与否今后再说,此刻姑且凭心而做。
白骄机械走着,思绪也翻转着,竟忘了时间流逝,等到他回过神来,却见林娘竟已过轮回盘,来到了妖列。
这意味着,林娘转世会变为一个妖。
而他与肖涟,竟也不知不觉走到轮回盘之前,却不见周遭有地府官员。
怎么办?主事的在哪?
眼看肖涟已同其他魂魄一般,木然踏上人列轮回盘。白骄怕有什么意外,不得已跟着踏进去。
他心里还有一丝侥幸,莫非地府官员就在里面操纵轮回盘?
刚入轮回盘,白骄就发现周围的世界一片漆黑和虚无,轮回盘上只有他自己。
白骄站在轮回盘上,往四周环视。
地府官员呢?去哪了?
他正要去喊,一些陆陆续续出现的金字突然悬空立在白骄前方,吸引了他的视线。
白骄一看就笑了,地府真是胆子大了啊,还真敢审判自己。只见金字上书:
“经查平生作为,此子七宗罪所犯六宗:
一、待人肆意狂傲,所犯傲慢罪;
二、履因伴侣吃醋,所犯妒忌罪;
三、易怒泄愤,所犯愤怒罪;
四、嗜睡怠工,所犯懒惰罪;
五、凡坠于所属地之财物,均占为己有,所犯贪婪罪;
六、常吃海味,不为果腹,所犯贪食罪。”
对于这六条罪名,白骄看一条笑一条。
所谓傲慢罪,他秉性如此,却未曾真的害过人性命。哪怕是对他看不惯的江辰,他也未曾真正如何。
妒忌罪又谈何而来,因为下意识想独占肖涟,对于牡丹等女人们警惕不是应该的吗?虽然他当时并未明了自己的心意。
有关愤怒罪,对于刘麻子和一众严重伤害肖涟之人,他又何曾取其狗命?
懒惰罪?可笑。嗜睡是因先天魂魄不稳;所谓怠工,事情都让他做了,他手下岂不是都要和西北风了?再说他又不是没有掌管大方向。
贪婪罪?难道对于沉船遇难之人,难道要用船上的财物给那人陪葬吗?白沙江流域乃是他的属地,坠江之物本身就该是他的。
贪食罪?他可是龙族啊,不吃海味是要让他吃山珍吗?再说有钱还非得吃糠咽菜?没这个道理。
白骄脸上挂起了冷笑。地府所需要的是羔羊一样的老好人。所谓的七美德七宗罪,虽有道理,但也不过是愚民之策,方便地府管辖众魂灵罢了。
虽说修十世老好人可去往佛国,得长生,可此事难于上青天。
正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如果命好,投身大富之家,不缺衣少食,有人伺候倒很好。若命不好,活着便已经很难了。
不过是让人对来生抱有一丝缥缈的希望罢了。让人为了来生,忍受现世的苦难而不吭声。
不若修道法,去寻一缕成仙契机,只图此生。君不见,仙界比佛国拥挤太多。
让肖涟去修道法,他从旁给予功法及天材地宝以提携,是他原本的打算。
而今虽经此剧变,所幸仙界前辈争取到权益,能让肖涟直接入仙籍。
他身为仙界一员,也并不受之有愧。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也有为后人出力的时候。
白骄思绪翻转,金字却未等他,陆续显现。他回神接着看,待看到接下来的文字时,他难得有些红脸,对地府的审判也没那么抗拒了。
“此子唯一美德为贞洁,对伴侣从一而终,未触不贞罪。”
咳咳,他活了一千多年,只对肖涟动过心。若说他不贞,他可要闹了。这轮回盘看来还有点眼力见。
只是,轮回盘处竟也没有一个地府的官员吗?他倒要看看这轮回盘该怎么审判自己这个不归地府管的龙族。
白骄老神在在地抱臂看着那金字继续显现。
“经审判,此子为生死簿第……”
果不其然,那金字竟卡了好一会儿,才显现出字来。“经查,生死簿上查无此妖,属异常情况,移交上三界司处理。”
最后一个字显现出来之时,白骄便发现自己被转移到了轮回盘之外的一处房间内。
这个房间虽处于冥界,却和人间的屋舍无太大不同,左右不过是材料不同。
烛火用的是冥火,建屋用的是各种妖人骨头罢了。
至于杯盘纸笔,亦各有讲究。
屋内有一桌,几椅。还有一个笑容可掬的黑袍地府人迎上来,请白骄就坐。
白骄终于看见了地府官员,可毕竟是初见,该说的场面话还是得说,便道:“我乃白玉龙宫二殿下,白骄。不知阁下是?”
那黑袍忙道:“原来是二殿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敢当阁下一称,在下不过是地府一小吏,专为初步接待贵客而来,稍后若我职权不够,还有更高一级的人来帮忙分忧。二殿下大可说明来意,在下乐意效劳。若阁下只为历练,可行专道,在下即可办理。”
既如此,白骄也不多客套地道:“我此行不为历练,而是来找我的道侣。”
黑袍略一思忖,道:“今日上三界只有两人出现,一为凰仙、一为佛陀。二人均已下凡历练。不知二殿下道侣是哪位?我可捏造一个合适身份,助二殿下追随历练。”
白骄摇摇头:“我的道侣是人界之人,谁料我打了个盹,人就被地府给勾走了。数万年前可是约定好,仙界之人的道侣亦可入仙籍,不受地府管辖。不信请看,这里是我龙宫的玉牒。”
说罢,白骄便双目如炬,将神识中二人那页的玉牒影投于一旁骨墙之上。
黑袍一看,便拱手道:“此乃下面的人办事不力,望二殿下海涵。不过,兹事体大,非在下职权范围之内,容在下禀报一二。请稍等。”
言毕,黑袍便发了一个传信骨符过去,片刻后,另一个白袍使者便凭空出现在这个骨屋之内了。
黑袍向二人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白袍看起来比黑袍更威严一些,像人间那种看起来很是一板一眼的官员,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他对着白骄一拱手,道:“在下乃上三界姻缘司之人,见过二殿下。兹事体大,不知二殿下可否将玉牒再次幻化出,容我一观?”
白骄依言照做。
那白袍看到玉牒上崭新的印记,不禁眯起眼睛,之后便启用了一枚通音符。
片刻后,通音符闪烁起来,白骄听到自家母后的声音传过来:“老白,又多少年过去了,别像当年那么死板,那人不仅是我未过门的半儿,还是我孙子的另一个爹。”
话音里句句是不容拒绝的意思。
白袍僵硬地笑笑,跟龙后很是自然地对话几句,也算相谈甚欢。
待到通音符的光芒黯淡下来,白袍显得比方才初见之时柔和很多,他对白骄道:“二殿下,敢问你的人界道侣姓甚名谁?几时寿尽?”
白骄听到“寿尽”二字时,心中微痛,他垂眸道:“肖涟,年十九,乃白沙镇一介船夫。方才与我同上轮回盘之人便是。”
白袍了然,见他点点头,而后瞬间消失。
不过两息工夫,他便携了肖涟重新出现在原地。
白骄见是肖涟,刚要开心,只是见到肖涟的情况之时,他面上却有些难看:“敢问阁下,我道侣为何仍是这般模样?”
第60章
白袍并不多言,只是手一挥,肖涟颈间顿时出现一个枷锁样的东西。
而后白袍将一道光芒打入那枷锁,那枷锁便消失了。
几乎是下一刻,肖涟便眨了几下眼,脸上的表情不复浑浑噩噩,变得逐渐生动起来。
没多时,白骄终于看见自己的倒影出现在肖涟眼睛里。
肖涟看到白骄后,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当他看到周围的骨屋冥火后,几乎是瞬间,双目便染上悲哀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