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瞪大眼睛的方阳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方阳眨了眨眼,他一开始还不明白曹子睿为什么不让他说话,但他随即也意识到了。
他听到了声音,并不是他们发出来的声音,而是来自于前方,黑暗中的,像是什么人在咀嚼东西一样的声音。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放轻了脚步,垫着脚,悄悄的向那声源处摸去。
方阳将手上的珍珠往前方举了举,想要借着珍珠的光亮照亮前方的黑暗。
终于,随着他们的接近,他们隐约看到了那发出声源的人。
不,那并不是人。
那只是一个人形的骷髅架子...
骷髅架子正蹲坐在甬道边,手里拿着一条腿,啃的津津有味。
人类的腿。
骷髅架子撕咬着人腿上的皮肉,咬下一块后,放在嘴里胡乱嚼两下,就往肚子里咽。
可它压根没有肚子...
它已经是个骷髅架子了,食管,脾胃,通通都没有,那些被它吞下的肉块,从空荡荡的身体里直接掉到了地上去,肉块上的血迹沾到了骷髅的肋骨上,将白骨染成了红色。
方阳和曹子睿见着这个骷髅吃人腿的样子,胃里都不由泛起了股恶心感。
两人压抑着干呕的冲动,用眼神交流着该怎么办。
光凭一条腿,猜不出那人腿的主人是谁,但是他们两个猜出来了,因为那人腿上还带着点衣料,跟王武的十分相似。
这荒山老林里,除了他们一行四人,就只有那两个山匪,那这人腿,十有八九,就是王武的。
虽然觉得王武罪大恶极,五马分尸都不过分,但眼见着这骷髅在啃食人腿,方阳和曹子睿也无法视若无睹。
而且这白骨吃人,必为邪物,身为修士,自然是当除之而后快。
他们互相点了点头,各自悄悄抽出剑,想要偷偷摸上去解决掉这骷髅架子。
甬道里一片黑暗,只有他们手上的珍珠有光亮,按理来说,他们两个是十分显眼的,但这骷髅一直没有发现他们,只抱着那条人腿,大快朵颐。
两人摸到了离骷髅三米远的位置,他们迂回包抄,打着手势正准备进攻的时候,那骷髅突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骷髅的头部突然转移了一下,先看向方阳,随后又转向曹子睿,空无一物的眼窝里本不该有任何情绪,但两人却莫名的感觉到了它的欣喜。
欣喜什么?
欣喜它遇到了更新鲜的血肉。
骷髅架子一把丢掉了手上的人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向方阳和曹子睿扑了过来。
而另一边的郝沉,他被突然移动的石块移送到了一处全新的甬道,比他先前走的那条宽敞许多。
但宽敞归宽敞,黑暗还是同之前一样的黑暗。
他刚刚和封烨共用一颗珍珠,但那颗珍珠被封烨拿走了,也随着封烨被传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郝沉摸摸口袋,又掏出了一颗新的。
他早已不是那个出门在外,分文未带的鱼了。北海市一行,他补足了装备。
不光将自己断掉的折扇换了,还带了一兜值钱的宝贝,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他想要向封烨展示自己的魅力,而财力就是男人魅力的一大体现。
只可惜,没想到离开北海市后,在凌霄剑宗待了没两天,就来了陇丘这么个穷乡僻壤,自然也没地方展示他丰厚的家产了。
不过他的准备也不全然无用,这照明用的珍珠掏的不就很是时候嘛。
而且他不只有两颗,他多的是。
至于刚刚为什么不一人发一个,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为了跟封烨凑近一点,方便吃吃豆腐。
若非这突然启动的大阵,他或许现在还跟封烨手牵着手呢。
郝沉猜到了这地动是阵法启动引起的,他虽然不懂阵法,但听到了封烨喊的那个名字。
八鬼罗生阵。
听起来就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阵法,不过他也不怕就是了。
他也不怎么担心封烨,应龙能出什么事?最值得担心的是方阳和曹子睿那两个傻小子。
郝沉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里装神弄鬼,搞出那么大的阵仗,破坏他的二人世界。
走了好一会儿,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点值得注意的东西。
那是一个轿子,轿子这个东西讲究的很,人类的制度里里,地位高的人才有资格乘轿子,地位低的只能抬轿。
而在有资格乘轿子的人里,又要再分个三六九等。
这个等级一般由轿子的规格来体现,两人抬的轿子比较常见,四人抬的就要求乘坐者有官职在身了。
而八人抬轿,则更为郑重,只有在极其重要的时候才能用到,比如娶亲。
再往上,十二人抬轿,那已经是皇帝才能用的规格。
但郝沉数了一下眼前的轿子,那抬轿用的撑杆,足足有八对,十六人抬。
什么人比人间帝王的等级还高?
郝沉眼神一动,他隐约猜到了答案。
就在他猜到答案的同时,那平放在地的轿子突然被人抬了起来。
郝沉这才发现,那轿子地下有东西,这地方太黑,珍珠照明的范围又有限,他一时没有注意。
而且这些抬轿的东西也不是活物,那是十六个人形骷髅,没有呼吸,他自然也就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那十六个骷髅抬起轿子,径直来到了郝沉面前,然后半跪在地,为首的那骷髅上下齿张开,声带早已随着血肉一起消失,但他竟然还发出了声音:“恭请上神。”
郝沉眉毛一挑,面对邀请,他嫌弃的摆了摆扇子,这轿子要是封烨抬来的,他欢欢喜喜的就上去了,但是十六个不知奉谁命令的骷髅,他只有嫌恶。
他迈开脚步,就想绕开这轿子继续往前走。
然而那抬轿子的骷髅却也站起身,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似乎执着的想要他坐上去。
郝沉被追的有些不耐,正想挥一挥扇子彻底解决掉这些烦人的鬼东西。
耳边却突然出来声响,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声响已经让郝沉很惊讶,但远比不上对方说话的内容来的惊讶。
男人直接唤出了他的尊号:“北冥之主。”
郝沉皱了皱眉,飞快的扫视四周的黑暗,想要探清对方藏身何处。
男人似乎知道郝沉在找他,他故意在郝沉耳边发出了一阵低笑。
郝沉猛地扭头,眼前却除了黑沉沉的黑暗外,空无一物,他对着黑暗质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这声音又换了个方向传来,他自问自答:“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之事与你无关。”
郝沉眼睛一眯,虽然对方不说,但他也多少能猜到对方的身份,只能是那跟应龙长得一模一样的冒牌货。
“你派人盗了我北冥一滴水,也叫跟我无关?”郝沉反问道。
“阁下是鼎鼎大名的鲲鹏,身形如山岳般伟岸,怎么胸襟这般狭小?我不过是借了一滴水,竟然惹得你千里迢迢下界追捕。”男人带着丝感叹的问了一句。
郝沉的介入,无论是对封烨,还是对他而言,都很意外。
郝沉摇着扇子:“对于我喜欢的人,我自然是整个北冥的珍宝,都乐于拱手奉上的,但是对于你嘛...”
郝沉学着男人刚刚的笑声,也发出了一声带着些散漫和戏谑的轻笑:“一滴水,我都不想给。”
对于郝沉一点面子不给的回答,男人倒是没有生气,他反而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喜欢的人?”
“你喜欢他?”男人敏锐的猜出了真相。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郝沉也知道他说的到底是谁。
他没有否认。
男人突然又笑了起来,这回的笑声里带着些意想不到的惊讶和等着看好戏似的期待,他仿佛施舍般的提醒了郝沉一句:“可他是不会喜欢你的,他不会喜欢任何人。”
他说的信誓旦旦,郝沉不知男人为何有这么大的底气,但他还是立刻反驳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因为我了解他啊。”男人理所当然的回道:“比世上任何人都了解他。”
此人跟封烨到底是什么关系?
郝沉在内心飞快思索,这东西假冒成应龙的样子的,当然不会是巧合,他一定是奔着封烨来的,但是到底跟封烨有什么联系...他却也猜不到。
他正想再试探着向男人询问几句,男人却没了继续交谈的心思,他给了郝沉一个选择:“大阵虽然启动,但我也可以给你单独开一个出口。你可以自行离开,我不会再到北冥地界上去,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说着,地面再次发出轻微的颤动,郝沉就见身后本来没路的地方,突然多了一条路。
而那条路尽头还透着些微光亮,像是出口。
只要他听话的离开,就可以从这件错综复杂,阴谋重重的事情上抽身,回去自己的北冥,继续安安静静的吃喝玩乐睡。
不用再在满是蚊虫又燥热的山林里行路,也不用总是被使唤着干杂活,听起来似乎很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