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沉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实则心里乐开了花,来了来了,封烨终于落入了他的圈套。
他这副恹恹的神情,一半是真的,一半是故意装的,就等着封烨问他,他好说出自己蠢蠢欲动了好久的预谋。
“你背我。”这是郝沉装模作样的沉思之后,给的回答。
不能骑着应龙的原型,退而求其次的骑一骑人形,也算是过把瘾。
而封烨的回答是,一脸“你在做梦”的鄙夷。
“唉。”郝沉叹了口气,做出一副识趣的样子,他没有再提出无理的要求,只沉默又艰难的顶着烈日前行。
封烨跟在郝沉旁边走着,他一开始很坚定,让他背着这条鱼,纯属妄想。
但他见郝沉的身形摇摇晃晃,仿佛醉酒的醉汉,已经无法维持身体的平衡。
封烨不那么坚定了。
又走了几步,郝沉的脸色越来越虚弱,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病入膏肓,行将就木了。
封烨开始动摇。
郝沉一个踉跄,险些直接以额头撞上地面的石块,但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重新找稳了平衡,勉强站起身后,冲着封烨露出一个“我没事”的自强微笑。
封烨:“......”
在前边开路的两个少年终于意识到他们两个跑的太快,将后边的两个明明是青年,却走的比老年还慢的人甩的太远。
于是,他们沿路返回,就见到封烨正背着郝沉,脚步缓慢的前进。
计划得逞,郝沉脸上的恹恹神情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在封烨耳边喋喋不休,一边欣赏着龙背上的风景一边对封烨背着他的姿势指手画脚。
一会儿嫌封烨抱着他腿弯的手太用力,弄的他有些痒,一会儿又嫌封烨不够用力,他都快从封烨背上滑下去了。
封烨额头上的“#”号也越来越大,几乎已经占满了额头。
方阳和曹子睿跑回他身边,冲封烨问道:“郝大哥怎么了?”
他们觉得郝沉可能是受伤了,不然封烨为什么要背他。
郝沉还没解释,封烨就语气不善的开口:“他腿断了。”
虽然这纯属污蔑加讥讽,但郝沉也没有为自己正名,他也知道自己有点得意忘形,再得寸进尺一点,这条龙可能会直接将他从背上丢出去。
所以郝沉保持了沉默,默认了封烨的诋毁,并且双臂抱紧了封烨的脖子,防止这条龙将他扔下来。
“怎么好好的就断了腿呢?”方阳有些奇怪的嘟囔了一句。
但是封烨和郝沉都没有回答的意思,方阳只得将疑惑憋在心里。
然而曹子睿观察了一下郝沉的腿,就知道压根没断,而封烨为什么背着郝沉,又为什么要这么说。
曹子睿也想到了合理的解释,估计是这两人在打情骂俏。
他至今还没忘记在浮岛秘境,自己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见到的这两人疑似接吻的一幕。
在初时的震惊之后,他慢慢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两个男人似乎也不算什么,修行之路,注定孤独且漫长,有个能相伴的贴心人,是男是女,无关紧要。
一行人中,只有方阳完全在状况外,不明白是怎么个情况。
但不懂归不懂,他却也知道废柴师兄背着一个人走,大概会很累,所以他向封烨提议道:“师兄,我们刚刚走在前边,看到前方的林子里有炊烟,似乎有人,我们要不要过去歇歇脚?”
歇歇脚...郝沉虽然不辱其名,人形也着实不轻,但封烨觉得自己还能坚持。
他并不需要歇脚,但是他需要问路。
息壤藏于陇丘的山川大泽中,这只是笼统的说法,其实卷宗上还有更详细一点的记载。
人间有句话叫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时间会赋予同样的土地完全不同的面貌。
陇丘也并非一开始就这样地势崎岖,人迹罕至。
传说,这里曾经是一座古国的皇城所在地,只是因为朝代更替,陇丘又在不知道几百年前,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将皇城旧址尽数摧毁。
平原因为地层挤压隆起山川,本分布于地面的建筑也被埋入地下,只有零星几处露出地面。
凌云就是在其中一处遗迹附近,找到的息壤。
所以封烨的目的地,就是这些遗迹的所在地。
这些遗迹在沉入地下的不知几百年岁月中,虽然还有露出地表的部分,但这部分也大多长满了植被,跟周围融为一体。从空中粗略的俯瞰是看不出来的,只有真正走过,才知道这里埋有一座古城。
所以封烨没有让方阳御剑去找路,这不过是白费功夫,说不定方阳还会迷路。
那么相比于自己一寸寸瞎找,显然,找一些居住于此的居民问路是更明智的选择。
封烨之前问的就是一位时常进山采药的药农,对方也确实知道什么地方有遗迹。
但那张地图封烨反复研究过了,一开始还算符合路况,但随着深入陇丘,这比例随心的手绘地图,与他实际走的路,偏差越来越大,封烨感觉他照着这张图走下去,可能最后会跟目的地偏离个十万八千里。
所以他需要再找个人来修正方向,如果前方真的有人居住,这种居住在山林里的人,一定比那药农还要熟悉陇丘的情况。
想到此,封烨给了回答:“带路吧。”
方阳欣然领命,和曹子睿一起走在前方带路。
望山跑死马,四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真正走到了这炊烟的所在地。
年轻人到底活力足,方阳和曹子睿两人还是一派轻松的样子。郝沉同样很轻松,他还有闲心掏出扇子,装模作样的趴在封烨背上为封烨扇扇风。
封烨其实早就回过了味,意识到这条鱼在故意装蒜,但他也知道干燥的环境确实对郝沉有一定影响。
所以他终究还是没有把郝沉扔下去,半是迁就的背了郝沉这么一段路。
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到了这冒出炊烟的木屋面前,封烨立刻松了手。
郝沉也识趣的从封烨背上下来了,见好就收。
这木屋不大,但也不小,竟然还分成了两间房。
但这里只有这两间房,除此之外,都是跟陇丘其他地方一样苍茫的山林。
天空中这缕独自飘零,远离人烟的炊烟,显得有些孤单加落寞。
也不知道这独自居住在深山中的是什么人。
封烨这样想着,就见屋主推开了木屋的房门,是个肌肉遒劲,满脸络腮胡的壮年男人,他神色不太友好的打量着封烨四人。
他们四人走路的动静并不小,所以屋主察觉也是正常的。
而且除此之外,屋内还有动静传出,似乎还有人。
果不其然,络腮胡出来没多久,屋内就又走出一人,是个同样人高马大,脸上有道伤疤的男人。
“来做什么的?”先出来的络腮胡主动开口道。
“奥,我们来问路,顺便看看方不方便歇脚。”方阳客客气气的回道。
“不...”络腮胡拒绝的话刚说了一个字,就猛地断在了喉咙里。
封烨瞥了一眼刀疤脸刚刚揪着络腮胡后腰的手,没有出声。
“不妨事!”刀疤脸愣是将话圆了回来,并且有着与其外表不相符的热情,他对着四人招呼道:“进来坐坐吧,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们做了饭,都是山里的野味,要不要尝尝看?”
“那怎么好意思...”方阳说着不好意思的话,但往前的脚步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确实对屋里不断冒出香味的饭菜很有兴趣。
曹子睿见方阳都进去了,自然也跟着进去了。
只有封烨和郝沉还杵在门口。
刀疤脸回头望了他们一眼,面带笑容道:“怎么不进来?”
封烨终于迈动了一下脚步,郝沉紧跟封烨的步伐。
见状,刀疤脸和络腮胡便先行进屋去准备饭菜了。
而封烨和郝沉在屋外慢吞吞的走着,到木屋这不过十米的距离,两人愣是走出了十里的距离感,而且两人一边走还一边说悄悄话。
“封烨道友觉得这两个人有问题?”郝沉放低了声音问道。
虽然封烨一句话都没说,但郝沉还是敏锐的发觉了封烨的怀疑。
封烨轻笑了一声,同样轻声回道:“深山老林里,两个同居的壮年男人,明摆着有问题。”
独居山野的,要么是猎户,要么是避世的隐士。
看这两人胸无点墨的样子,很明显,不可能是什么隐士。
那么还剩下一种可能,在山里打猎的猎户。
但猎户也没有常居山野的道理,猎户们一般会在山野间造一间小屋,方便打猎到天色太晚,回不去家时可以有地方过夜。
而这两个男人一副常年居住在这里的样子,屋内摆设一应俱全,这木屋并非只是歇脚用的。
那这动机就很是令人怀疑了,陇丘因为藏有息壤的缘故,此地土壤肥沃,在这里当农户,远比其他地方来的富足。
即便没有田地,看这两个人也是身强力壮,去地主家里打工也比当猎户来的好。
但这两个男人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的猫在了山林里,说他们没有问题,封烨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