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说无大碍,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既如此,那你便去开药吧!叫他们将药煎好了送过来。”
“是!”
“慧儿,父皇来看你了,莫要睡了... ...”冷万生离开之后,皇帝开始在楚慧耳畔低声唤她。
唤了许久,楚慧眼皮才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等她看清楚自己面前那人的脸之后,蓦的从床上爬起来:“... ...”
楚慧眼中的陌生一下子便被皇帝捕捉到了,他刚舒缓不久的眉头又紧紧蹙起:“慧儿,怎么睡一觉醒来连父皇都不认识了?你方才到底梦到了什么?”
“... ...”楚慧沉默不言,父皇明明已经驾崩了,怎么现在又会坐在自己床榻边?而她分明也已经和楚思源同归于尽,又怎么可能再见到父皇?
最终打破这沉默的还是紫玉,她煎好了安神药送了过来:“皇上,安神药已经煎好了,让奴婢伺候公主喝药吧。”
“对,慧儿赶快喝药,喝了药就没事了。”皇帝接过了药碗,准备亲自喂她喝药。
汤匙抵到了楚慧唇边,楚慧却躲了过去。她到现在也没有开口说话,可她满身的抗拒任凭谁都能够看得出来。
皇帝一愣,他平日里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女儿,楚慧也一向与他亲近,怎么今日他喂个药楚慧还躲了?“慧儿,你怎么了?父皇喂你喝药,喝了药病才能好,你忘了今日朕要带你们几个出城狩猎?你不是早就闹着想去吗?”
可楚慧现在哪里顾得上喝药和出城狩猎,她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的面孔,一时还分不清自己到底处在梦境还是真实。而且不管是梦还是真实,她觉得自己都无法面对自己的父皇。瞧瞧他,一国之尊却捧着药碗来给女儿喂药,看起来是多么疼爱自己的女儿啊。可楚慧永远不会忘记楚思源说过的话,在这个男人生命走向终结的时候,为了他的江山社稷,彻底将他的女儿抛弃。
“我... ...”楚慧终于还是开了口,只是她一开口便被自己的声音吓到,怎会变得如此稚嫩?她不敢相信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发现细了不少短了不少,再看这些虽然很熟悉但是明显都年轻了不少的面孔,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我要照镜子。”
紫玉闻言,忙取了一面铜镜过来:“殿下,镜子取来了。”
楚慧接过铜镜一照,果不其然在镜子中看到了一个估摸着只有七八岁的自己,脸还没有张开。她不相信之前那一切都是梦,她的确已经死了,只是不知为何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难不成是上天也对楚思源的做法看不下去,所以才会再给自己一个机会,要自己重新活过?
想到这里,楚慧淡定地将铜镜塞到紫玉手中,再度开口道:“父皇,我已经没事了,今日要出城狩猎,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容我穿好衣服,马上出发。”
皇帝有些不放心,他关怀地说:“你真的没事了?若是你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就在宫中好好休养,晚几日过去也可以。父皇保证等你过去了,再好好陪你玩几日。”
楚慧垂下眼眸,声音十分冷淡:“不必了,父皇日理万机,怎么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这么久。再说我真的没事,只是方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父皇不要我了,所以才会... ...”
“傻慧儿!”皇帝一把将楚慧搂在怀中,“谁不知道父皇最疼爱的就是你了,父皇不要谁也不能不要你啊!”
是吗?那要看和什么比较了啊!楚慧心里这么想着,可在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轻轻推开了皇帝,说:“父皇,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其实早就过了出发的时辰,不过既然楚慧决心要去,外头几个皇子也等了许久,不去是不可能的。于是皇帝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说:“是,你喝了药收拾一下,我们便出发!”
... ...
半个时辰之后,楚慧收拾妥当,出现在了宫门前。这一次出城狩猎是大事,除了尚且在襁褓之中的五皇子楚思邪之外,其余四位皇子和楚慧都要随陛下出城。
楚慧是皇帝的长女,四位皇子的皇姐,她不来还好,一来几位皇子和随行大臣都要下马对她见礼。皇帝宠爱女儿,那些随行的大臣却因此对楚慧有很大的意见。他们一向迂腐,曾经还有人忍不住向皇帝谏言:公主殿下是金枝玉叶自然尊贵无比,可皇子们的身份则应更加尊贵,次次都要向公主见礼,实在是坏了祖宗的规矩。不过领头的那几个言臣被皇帝罚了半年的俸禄,安分了许久。
这一次因为几位皇子的年纪还小,上下马儿不方便,这一上一下的又弄得人仰马翻,那些随行大臣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楚慧看着他们铁青的脸色,忍不住勾起唇角发出冷笑,在这些人眼中恐怕只有皇子才是皇室血脉,亏得她曾经会在意他们所说的话,从而改变自己的言行。现在想想,自己当初真的是傻透了。
楚慧翻身上了马,策马到了皇帝身后——这些文臣言官不是见不得她伴在父皇身侧吗?可这一次她不会再退让,她要向天下人证明并非这个江山社稷并非只能交到皇子手中,尤其是当这些皇子个个不是酒囊饭袋就是心术不正的时候。
第4章 所谓本能
狩猎之地远在京郊,等到皇帝一行人赶到围场的时候,天都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这一路上为了赶路,众人都有些疲累。皇帝一声令下,直接让众人先回去休息,第二日再率领众人狩猎。
看着其他人准备离开,皇帝又加了一句:“慧儿留下,陪朕一道用晚膳。”
天下人都知道皇帝最宠爱的孩子是帝元公主,单独留下她吃饭那是常有的事,所以也没人觉得奇怪。只是楚慧却没有众人想象之中的那种欣喜,她顿了一会儿,张口拒绝了皇帝的要求:“父皇,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歇一歇。”
“...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去歇着。”皇帝朝她摆了摆手。
“多谢父皇!”楚慧谢恩之后便直接离开,脚步匆匆毫不留恋。
... ...
楚慧回到自己的屋子,紫玉便吩咐人为她准备好了热乎的饭菜,并说:“殿下,奴婢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饭菜,您吃过之后早些歇息吧。”
楚慧点了点头,顺手接了紫玉递过来的玉箸开始吃饭。因为脑子里那些纷乱的思绪,楚慧现在没什么胃口,她没吃几口便让紫玉将那些饭菜都撤了。
紫玉看她的脸色实在难看,担忧地问:“殿下是不是还不舒服,要不奴婢去请随行的太医过来看看?陛下也非常担心您... ...”
“我没事,不必如此大惊小怪的,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多么娇气。”楚慧打断了她的话,“你先出去吧,我只是有些累,睡一觉明日便会好。”
“... ...是!”紫玉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楚慧的脸色她识相地没有开口。公主殿下虽然才八岁,可向来说一不二,御下有道,公主台从没有人敢违背她的命令。
紫玉离开之后,楚慧终于享受了片刻安宁,她将自己头脑中诸多怪异的思绪理了一番,她很确信那不是一场梦。因为没有谁的梦可以将自己往后十数年的人生预测出来,且一日都不会落下。她的父皇最后真的选择放弃了她,而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一向疼爱的亲弟弟楚思源竟然对她抱着那样龌龊的想法... ...还有花间楼的那个人,义无反顾地说要带自己离开,她明明那样弱小,也不知自己到底对她有多大的恩惠,竟让她生出了那样“强大”的力量,可惜自己最后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楚慧努力回忆着那人的样貌,她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前后应该差不了两岁,也不知她现在人在何处,过得如何。天知道楚慧有多想早日找到她,将她笼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再不受半分苦。
... ...
翌日清晨,楚慧早早地醒了过来。她没有惊动紫玉,自己起身穿好了轻装,拿上长弓箭矢走了出去。她身上这把紫金长弓是前不久皇帝亲赐的,据说大有来头,曾是寰国开国皇帝的兵器,史书有记那位先祖天神神力,有一回还用紫金长弓一箭射死了一头黑熊,树百年来曾经使用这把长弓的人都已经化作了一堆白骨,而这紫金长弓依旧如新。
不过皇帝到底考虑不周,紫金长弓虽好,可一般人却也拉不动,更遑论楚慧现在一个八岁的孩子。楚慧记得自己上一世便没有拉开这紫金长弓,还因为一时不慎,扭伤了胳膊。她今日之所以起这么早,正是为了提前适应一下这长弓,若借着巧劲儿拉得开便好,若实在拉不开的话她也能趁早换一把,免得最后再因为逞强伤了自己。
为了避免其他人看到,楚慧特地寻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楚慧站在了一棵树下,距离这里百米之外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木,那梧桐木上有一黑色的鸟窝,楚慧的目标便是那个鸟窝。她将紫金长弓摆好,先拉了拉弓弦看看到底能不能拉动。差不多确定自己能够拉动这把长弓之后,楚慧从箭袋里抽出一支长箭,瞄准了远处的鸟窝。
只听“嗖——”一声,一支长箭从楚慧这里飞了出去,射向了那个鸟窝。只可惜那箭矢未曾射中鸟窝,只插在了鸟窝的旁边,惊起了窝中一群飞鸟。